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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为皇[重生](67)

——他自小就是跟着谢远长大的,对谢远自是依赖万分。就是谢远走了,每每写信送东西,也从来不会少了他的。就连他的文武师傅,阿爹不管不问,也全都是阿兄辛辛苦苦帮他寻来的。谢恭然心中,如何能不喜欢这个阿兄?

谢远瞧他要哭,就凑在谢恭然耳边道:“好阿弟,来不及了,先莫要哭,好不好?”

谢恭然素来听话,尤其是听谢远的话,闻言立刻一抹眼睛,大声道:“我听阿兄的!阿兄让我不哭,我就不哭!”

谢远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放在地上,又道:“待会你和你阿姐他们回府。阿兄带了不少礼物给你们。”说着,就拉着谢恭然往牛车边去。

谢念已经牵着一脸紧张严肃的谢秋然站在牛车旁。

谢远看一眼谢念,喉头微微哽塞。

谢念则是立刻红了眼眶,落下泪来,牵着谢秋然上前道:“阿远!”

谢远微微笑道:“阿姐,素来可好?”

谢念却答不出来,只觉一开口,声音都要发颤。于是便一推谢秋然。

谢秋然瘦瘦小小,脸色苍白,有些紧张,却还是规规矩矩的朝谢远行礼。

谢远瞧见他,微微惊讶,随即就皱了皱眉。

“秋然的身体……”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将谢秋然抱起掂了掂,温柔到,“阿兄那里有个老军医最擅长为人调理身体,阿兄今日回去,便写信请他来为你瞧瞧身子,可好?只是那老军医的药汁子最是苦,药浴也颇折磨人,唔,他还会一套养生的拳法,阿兄也想法子让他将那套拳法交给秋然,秋然可怕吃苦,可愿意学?”

谢秋然苍白的脸上微微泛红,立刻就点头道:“我愿意!我、我、我本来,就在每日吃药。不过是换些药吃罢了。”

谢远心下一叹,还是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莫怕,就算他不行,民间多能手,咱们只要用心些,便定能找到好大夫。”

他又抱着谢秋然与谢念低声说了几句话。

谢念已经缓了过来,对他低低到:“阿远,快些进宫罢。阿爹和敬王、显王已然进宫。而其他三位藩王,现下也留在长安。只怕这一次……”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却也足以让谢远明白现下的时间紧急了。

谢远面上微微一肃,点了点头,将谢秋然放下,低低的道:“阿姐且先带他们回去。无论如何,先让他们吃些东西垫垫,身上的衣裳也换厚实些,膝盖和小腿处尤其要绵软些,小心缝上块皮子也使得。再为他们选上一二机灵的人带着。恭然虽好却年纪小,秋然身子太差,让那侍从瞧着些,一旦二人身上有甚不好,便请太医。……放心,太孙不会因此怪罪,切莫让含英因此让身子再亏空了才是。阿姐亦是如此,万万要珍重自觉。”

谢念都一一应下,便催促谢远快些进宫。

再不进宫,只怕,就来不及了。

谢远低头看了一眼一齐仰头看他的谢恭然和谢秋然一眼,对谢念又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迟疑,便骑上他那匹白马,策马往城门奔去。

待行得城门口处,谢远忽然调转马头,往后看去——

他先看了依旧站在原地看他的谢念三人一眼,又将目光放在了那些侍卫中间。

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面容很黑的少年身上,微微一顿,随即,唇角轻轻一扬,再次调转马头,策马离开。

而那个面容很黑的少年,却是觉得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是他的阿远。

依旧是芝兰玉树,翩若惊鸿,却偏偏,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温柔。

殷守想,纵然四载不曾相见,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依旧是那个想要纠缠阿远的阿守,阿远,也依旧是那个他想继续缠着的人。

如此,于他,便也足矣。

而谢远一路疾行,待到了宫门处,刚要下马,就听一名熟悉的宫人道:“昭宁侯,太孙殿下说了,您可以直接骑马去紫宸殿。”

谢远看他一眼,见他是谢含英身边侍候的人,便点了点头,继续骑马奔向紫宸殿。

而紫宸殿中,之前的剑拔弩张,也终于退去。

元朔帝靠在床榻上,神色复杂的盯着自己的三个儿子,道:“你们今日既都立下了誓言,便该将誓言谨记。切莫反悔才是。”

定王、敬王与显王俱都叩头应是。

元朔帝又道:“郝善,将朕立的最后一份旨意念给他们听。”

郝善其实也没有见过那最后一份圣旨。因为这份圣旨说是最后一份,其实是元朔帝一年前所写。只是写的时候,元朔帝便驱散了众人,写完后才让他好生收了起来。

前些日子,还几次让他将这份旨意拿出来,有两次,还想让他将这份旨意直接投入房间里的火盆里。可是,终究元朔帝也没有让他真的这样做。

郝善心中奇怪,可还是将那份旨意拿了出来。

他正要将旨意打开,就听元朔帝忽道:“且慢!”然后朝郝善伸手。

郝善便将那份圣旨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元朔帝拿着那份圣旨,苍老的双手微微抚.摸着,良久,他目光落在房间里的没有点燃的蜡烛上。

郝善心头一动,道:“圣人,可是要火……”

元朔帝面上更加复杂,然而,他犹豫许久,还是道:“不必。念给他们听罢。”

郝善接过圣旨,双目一扫,险些就将圣旨丢在地上。

定王、敬王与显王同时看向郝善。

郝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开始念起圣旨来。

待圣旨念罢,敬王怔住,呆立原地,定王、显王迟疑片刻,立刻就膝行上前,高声道:“阿爹!您怎可……怎可如此?那谢远本就是三弟的儿子,若让他独领一藩地,那,将来又要让儿、让含英如何自处?您刚刚告诫了咱们,又怎能再多出一位藩王?”

敬王亦不知该有甚表情,犹豫后,才道:“阿远虽与我亲近的时候不多,但他总归是儿的孩子。儿,不舍将其过继大哥。”

定王、显王俱都冷笑。不舍?不舍,却不是不愿。

敬王啊敬王,当真是好心思!

元朔帝却摆手道:“朕心意已决,再无更改。此事……”他重要说甚么,就听外头谢含英在敲门,声音里还带着惊喜。

“阿翁,阿远来了。阿翁,孙儿让阿远进来,可好?”

元朔帝一怔,随即就接连摆手:“不必,不必!不要让阿远进来!”他一指郝善,瞧见他手上的圣旨,微微一顿,便指着显王,高声道,“你去隔门说与含英,让阿远走,朕,不见他!”

其实根本不必显王来说,站在门口的谢含英与谢远便都听到了。

二人俱是怔住。

谢含英先回过神来,对谢远勉强一笑,道:“阿翁,许是有要事要说与三位皇叔。阿远,你且跟为兄来……”

谢远愣了一会,方声音有些干涩的道:“不必了。阿兄,阿翁正是要紧时候,我、我且在殿外候着便是。”

谢含英抓着谢远的手,不想让他离开。

而内殿之中,元朔帝忽然又将那份圣旨从郝善手中拿了过来,做出要撕掉的模样。

可是最终,元朔帝犹豫了那么久,还是道:“都出去,宣读圣旨。”

郝善迟疑道:“奴再找个内侍陪着您?”

元朔帝摆手:“都出去!”

郝善与定王三人,便只能依次退了出去。

他们出去时,谢远正挣脱了谢含英的手,想要离开。

闻声转身,就见郝善面上有些奇怪的道:“昭宁侯,且留一留!接旨!”

谢远怔住,看了一眼谢含英,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昭宁侯谢远人品贵重,聪慧过人,允文允武,类端睿太子谢玉斐。端睿太子膝下仅有二子,朕心下彷徨担忧,便令昭宁侯自今日始,过继端睿太子膝下,赐号昭,为昭王,并赐藩地北地以东,渤海以西,鲁州以北。……”

旨意到了这里,却都不算是甚么灾难。

可是,旨意还没有完。

而谢远心头,只觉是大大的不妙。

就听旨意接着道:“……允其拥兵。然,昭王继任者,当从谢含英之子中择一,不得由昭王亲子担任下一任昭王……钦此。”

谢远心头的那块大石却终于落了下来。

他明白了,阿翁,元朔帝,是要他做谢含英的后盾,做谢含英的最后一只盾牌。

就像他当年所言,愿为马前卒,护大庆朝百姓安危,护圣人安危。

只是,待这场灾难之后,这藩王之位,元朔帝却是并不能让谢远的孩子保留。

他缓缓跪下:“臣,谢远,领旨谢恩。”

谢远猜到的,谢含英也猜到了。他怔了许久,才起身,直接往内殿冲去。

谢含英起身了,其余人也都渐次起身,往内殿走去。

谢远没有动,站在原地。

而内殿之中,众人看到的就是一脸严肃的端坐床上的元朔帝,双目圆睁,锐利又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