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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娇(516)

双桃通身发凉。

就听见从黑漆漆看不清楚的树影中突然传出一个低沉阴郁的声音:“是啊!郁小姐,你怎么和顾大人认识?”

双桃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是谁!”她战战兢兢地道,紧紧地拽住了郁棠的手,准备一个不好就拽着小姐逃跑。

郁棠则脸色发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声音传出来的地方,还强做镇定地把双桃护在了身后。

一个身影慢慢地从树影中走了出来。

皎洁的月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让他原来倨傲的五官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竟然流露出几分咄咄逼人的锋利来。

“怎么?郁小姐连我也认不出来了?”裴宴抬了抬下颌,表情显得有些不屑。

郁棠和双桃却都长长地吁了口气。郁棠更是不顾礼仪地抱怨起来:“三老爷,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您都不知道,我刚才吓得腿都软了。您怎么会在这里?您难道不是和顾大人一起回来的?您刚才看见我和顾大人说话了?怎么也不吭一声?也免得只有我和顾大人一个人说话,挺不好意思的。”

“哦!”裴宴闻言眼睛闪了闪,亮得如星光,却答非所问地道,“你觉得不太好吗?”

“也还好啦!”郁棠道,“人家规规矩矩地和我打招呼,我也不能畏畏缩缩地不说话。但多一个人,总归是比只有我一个人的好。还好大家只是打了个招呼,不然我肯定不会搭理他的。”

裴宴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可莫名地,郁棠感觉到他的心情好像好了一些。

她不解地看了裴宴一眼。

裴宴旧话重提:“你什么时候和顾朝阳认识的?”

郁棠正为这件事心虚害怕,听着就垂了眼帘,颇有些回避地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他在什么地方见过我?我不记得了。”

她在说谎!

裴宴看着,心里像刮起了海啸,连着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把都已经到了舌尖的诘问咽了下去,随即却生出几分心灰意冷的沮丧。

人家既然不愿意告诉他,他就当不知道好了。

裴宴拂袖,决定以后再也不管郁棠的事了,可脚都抬起来了,却鬼使神差般地冷声道:“那是!这与我也不相干,是我僭越了。”

那语气,隐隐含着不容错识的轻蔑与嘲讽。

裴宴当然不是个好相与的,郁棠不止一次听到他讽刺别人,可讽刺她,轻瞧她,却还是第一次。

郁棠惊呆了。

裴宴也惊呆了。

他为人虽然刻薄,却不是对谁都刻薄,不问青红皂白地刻薄。

可像这样,对方压根就没有错,他却没能控制住脾气地讽刺别人,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空气像被凝结住了似的。

双桃害怕地握紧了郁棠的手,让郁棠回过神来。

裴宴……

她在心里苦笑。

他不过是对她特别地宽和,她倒生出得寸进尺的心思来,觉得自己与别人不一样,裴宴不会苛待她。

实际上,她就是个普通人。

裴宴从前待她宽厚,也不过是她没有遇到他尖刻的时候罢了。

她也生出几分意兴阑珊来。

郁棠退回了她和裴宴应该有的距离,恭敬地朝着裴宴行礼,低声道着:“时候不早了,明天一早我还要陪徐小姐出门,就先告辞了。”说完,也不想看裴宴是什么表情了,拉着双桃就逃一般地离开了。

“郁……”裴宴望着郁棠远去的身影,明明知道自己此时最应该做的是给郁棠陪不是。可话都到了嘴边,他却像被掐住了喉咙似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郁棠从他的眼前跑走了。

他顿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不对劲了,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说话也不是,沉默也不是,追过去肯定是不妥的,不追上去解释一句就更难受了。

裴宴想问问身边的人,左右瞧了瞧,只有个什么都不懂的阿茶。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厉声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回去了!”

阿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裴宴生气,忙应了一声,小跑着在前面带路,压根不敢说话。

裴宴辗转反侧,一夜都没睡着。

直到早上,他一个人坐在宽敞的厅堂里用着早膳,小厮进来禀说殷浩过来了,他还在想这件事。

昨天他的行事的确太急切了一些。

郁棠什么时候认识顾昶的,就算郁棠不愿意告诉他,他如果使点手段,怎么都能知道,他为什么要采取那么蛮横又粗糙的手段,非要逼着郁棠告诉他呢?

这全都怪顾昶,昨天他把顾昶带去见王七保,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偏偏顾昶还装模作样地在那里和他及王七保讨价还价,结果顾昶得了好,他却欠了王七保一个人情……否则他见顾昶和郁棠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也不至于脑子一热,做出了不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