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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娇(76)

郁文和郁远忙道谢,亲自送了佟二掌柜出门,并道:“等过两天我们家姑娘好一些了,我再去给裴三老爷道谢。”

这就不是佟二掌柜能做主的了。

他笑着应了,说了几句“好好照顾家里的孩子要紧”之类的话,回去歇了。

知道郁棠没事,郁文和郁远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郁远更是打趣郁棠道:“让你不知道收敛,现在知道克制了吧?”

郁棠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看着郁远。

郁远又觉得她有点可怜,去倒了杯温水要扶她起身喝水。

郁棠紧紧地闭了闭嘴,可怜兮兮地求着大堂兄:“我已经喝了两壶水了,再喝下去,肚子都成水囊了。”

“活该!”郁文听了笑道,“谁让你不听话的呢?”

郁棠大呼冤枉,道:“是我不听话还是您没有交代我。我哪里知道那些东西那么厉害。我回去了要跟姆妈说,说您带我出来,也不管着我,让我乱吃东西。”

“你敢!”郁文还真不愿意让陈氏着急,道,“你要是回去了敢跟你姆妈吭一声,我以后去哪里都不带着你了。”

郁棠哼哼了两声表示不满,然后和父亲讲条件:“那你回去了也不能说我在夜市上吃坏了肚子。”

郁文愕然。

郁远大笑,道:“叔父,您上阿棠当了。她就不想让您跟别人说她在夜市上吃坏了肚子的事。”

郁文呵呵笑了起来,点了点郁棠的额头,道:“小机灵鬼,我和你大堂兄都守口如瓶,你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郁棠小声嘀咕着,喝多了水又想上厕所了。

郁文和郁远直笑,请了客栈的老板娘帮着照顾郁棠,回了自己的房间。

折腾了大半夜,快天亮的时候郁棠才睡着,等她一觉醒来,是被饿醒的不说,郁文和郁远还都不在了客栈。

老板娘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面相敦厚老实,笑着给她端了温水进来,道:“你喝点水。你爹和你兄长走的时候都反复叮嘱过我们了,不能给你吃的,只能喝温水。你先忍一忍,明天就好了。”

郁棠觉得自己都快变成水囊了,肚子里全装的水,动一动都在晃荡,她阻拦了老板娘的水,问老板娘:“您知道我爹和阿兄去了哪里吗?”

“说是要出去逛逛。”老板娘也不勉强她,笑着把温水放在了她床边的小杌上,“说你若是醒了,就在店里休息。他们晚上就回来了。”

难道是去那个姓钱的师傅那里?

郁棠不敢多问,怕被有心人看出什么,和客栈的老板娘寒暄了几句,就佯装打起哈欠来。

老板娘一看,立刻起身告辞:“您先歇着,有什么事直管叫我。”

郁棠谢过老板娘,等老板娘走后,她感觉更饿了,可惜不能吃东西。

她数着自己出门前母亲背着父亲悄悄放在她荷包里的碎银子,觉得这次真的是亏大了。

父兄都不在,她又不好到处跑,自己把自己拘在客栈里发了半天的呆,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前世李家的那个牢笼似的——因为答应过李家会守节,她以孀居的规矩要求着自己,处处留意,处处小心。但她遵守了承诺,李家却背信弃义……想到这些,那些被她压到心底的不快就像溃了堤似的,汹涌喷出,止也止不住了。

她不想这样呆在这里。

她想出去走走。

或者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前世,她是怎么打发那些苦闷的日子的?

做头花。

是的,做头花。

做各式各样的头花。

她答应李家的时候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觉得人生短短几十年,眨眼就过去了。若是能报答大伯父一家的恩情,他们两家有一家能爬上岸去,她就是苦点累点又有什么关系?等她真的开始守节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日子是真的很难熬。从天黑盼到天明,从天明盼到天黑。从朝霞满天坐到夕阳西下。一个刻钟,一个时辰,数着数儿过。她觉得日子没办法过下去了,非常地浮躁,做什么事都做不好,也不喜欢做。养花、刺绣、制衣,都试过了,还是不行。

直到有一年端午节,李家那个叫白杏的小丫鬟悄悄送了朵枣红色的漳绒头花给她,还悄悄地对她道:“我知道您不能戴,可您可以留着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那是一朵很普通的头花。

做成山茶花的样子。

不过酒盅大小。

铁丝做的花枝边线都没有缠好,露出些锈斑来。

粗糙得很。

搁她在娘家的时候,就是双桃也不会买。

可就是这朵花,她时时拿出来看看。

那暗红的枣色,带着绒毛的花瓣,居然渐渐地抚平了她的烦躁。

她开始用丝线缠绕露出锈斑的花枝,用绿色的夏布给花做萼……后来,她开始给小丫鬟们做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