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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春深(145)

作者: 浅黛薄妆 阅读记录

棠儿笑得没心没肺,从镜子中看她一眼,反手绕肩,握住知忆的手,“我不消你但心,我给你和知夏都存着一份钱,只等你们觅得良人,办份体面的嫁妆。”

知忆鼻子发痛,泪珠扑碌碌就落下来了,“棠儿,我不知道怎么谢你。”

棠儿转身拿帕子替她擦掉眼泪,微笑道:“就拿知夏说的话,我们都没干过坏事,一定会幸福的。”

毫无波澜的分开好似凝固的湖面,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玄昱的心仿若裂帛,带着清脆的声响,一点一点破开。

低调而来,高调出城,金鞍御马,威风凛凛的侍卫手按腰刀,街道乌泱泱全是人,瞻仰太子仪仗的百姓挤得人山人海。

礼炮仪仗开道,最前一列侍卫骑红缨高马,手持出警入跸旗,绣着祥禽瑞兽的旌旗跟后,太子银辇被簇拥在中间,纯黄大盖随后,招摇如一条黄龙迤逦而出。再往后就是浩浩荡荡的御林军,执镫鼓、卧瓜、立瓜、大刀、弓矢、鸟铳、豹尾枪,军容整肃。

百姓们无不鼓噪振奋,年轻人没见过这么大排场,睁大眼迷惘傻看,有人带头下跪,男女老幼齐跪伏地,山呼:“太子千岁,千千岁!”

玄昱穿一袭杏色蟒服,明峻正气,第一次感觉自己需要这样的形式,那个小女人已经将他这个太子生生变成了乞丐。他忍不住挑起窗帘,多希望她会像追着常敬霆一样赶来,脸上的失魂落魄尽可以少一些,但一定要带点泪水眷念。

玄昱忍不住嘲笑自己,这是他有生以来深感被动的经历,他觉得已经趋于冷静了,但如何都想不通那个小女人是怎么做到以柔克刚,从一开始就占据主导地位。如同那一夜,她都主动钻入他怀中了,可他却不能随心而为,扎扎实实地拥紧或者得到她。

此时此刻,玄昱依旧沉溺在情感旋涡中,他不想当什么君子,恨不能立刻回头,像个没道理可讲的匪,直接将那个小女人扛到肩上带回北京。

半年,不可能更久,多一天也不行!这是玄昱给自己定下的冷静期,他相信这样的分开不只是千里,而是时间与思想的沉淀。

第62章 相见欢 (2)

离开江宁后, 玄昱命随从官兵走官道,自己微服简行,带着王谦之和一行侍卫绕路先去绍兴。

已是日落时分, 狭窄的街道熙熙攘攘, 两旁商铺栉比鳞次, 酿造黄酒的作坊传出一阵阵醇厚的酒香。文房四宝行、书画行、成衣行、黄酒行、米行、茶行、腊味行、绸缎行生意红火。

这里是江南水乡, 河道绕城,长堤绿柳, 书卷墨气,文风鼎盛。石栏旁的皮影戏前挤着一个个黑乎乎的小脑袋,小童们一脸欣喜,对唐僧师徒西天取经的故事百听不厌。

卖瓜子、年糕、茴香豆、酥糖的;卖桂花汤圆、木莲羹的;吹糖人的;炸丝饼,臭豆腐的小摊位应有尽有。

一位跛态男子随着人群走进仓桥街, 他国字脸带着几分文气,脸色惨白仿若大病初愈一般, 身形消瘦,右腿每迈出一步,肩膀下沉,左腿才费力向前一拖。这人叫周世兴, 早些年是绍兴有名的才子, 乡试府试均占头榜头名。当年那场南京春闱,苦苦盼到皇榜,他的名字正在前十之列。

没进前三甲他有些失望,打起精神到了北京, 细里才知科举宦途皆百弊丛生, 除了王长亭关照之人,其余均无好成绩。若不想一直在翰林院做修撰, 暗里有明码标价,只需八千银子便能补个浙江盐道或者粮道的肥缺。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简直是放屁!周世兴年轻气盛且自视清高,不肯行贿钻营。浑浑噩噩,伶仃大醉中,他写下几首抨击科场舞弊,吏治弊端和卖官的诗词策论,不知怎的被传开了,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酒醒后,周世兴也知道事态严重,来不及收拾行囊,连夜逃出北京,到绍兴也不敢回家,踌躇许久后躲到宁波避风头。

此事惊动朝野,皇帝圣明,丝毫没有追究周世兴的责任。以宰相王长亭为首的太子势力遭受打击,主考李存孝首当其冲被抄家流放,多名当朝大员被革职,等候勘问。

时过境迁,隐居在鄞县的周世兴早已没有当年的荣光盛气。终于等到王长亭倒台,回到故乡,命运再次给了他一记重创。王长亭有一位门生金波现任绍兴知县,一直盯着这事不放,派数名打手至周家寻衅滋事,趁机打折了他的一条腿。

周世兴怅然对着墨蓝的天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止步望向川流不息的人群。

王谦之快步上前,仔细看了看周世兴,笑道:“这不是文砚吗?一别多年,你这些年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