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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春深(196)

作者: 浅黛薄妆 阅读记录

棠儿一早就和知夏起了, 洗漱穿戴好, 除了团子, 打包好的东西一样没带。

玄昱立在楼上, 看着团子欢快地跑在最前,在无暇的雪地上留下一行爪印。

棠儿并不乘轿, 披着素色狐毛大氅,一头乌发在雪光映衬下越显柔亮,她决然大步地向前走着,仿佛将伤心和失望都抛在了身后。

玄昱闭目,握拳置于唇上, 心中默念:棠儿,对不起……

北风穿檐, 声似呼号呜咽,宣德炉上香烟缕缕,这香不比寻常,熏得人双目发涩, 心烦意乱。

屋内空荡荡的, 玄昱无以自解,透过玻璃窗望着绵绵大雪,她已经到通州了吧?

棉帘鼓起,就见团子钻进来, 朝玄昱吠叫两声, 咬着他的袍角往外扯。

苏进保跟后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主子,这狗不知道怎么自己跑回来了,是不是先生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一霎间,玄昱英气的脸瞬间失形,立身喝道:“备马!”

天寒地冻,团子跑在最前,大地都在震颤,数百人马轰轰隆隆,迎着风雪往京郊驰去。

越往前越荒凉,路上的车辕痕迹清晰可见。

远远望见一片林子,玄昱的情绪绷得紧紧的,他的心传来一阵剧烈绞痛,愿以任何代价交换她的平安。无论她再怎么去挖他的心,他都会笑脸倾听,他甘愿领受她的任何责罚,诚心诚挚向她道歉。

“汪汪--”团子奋勇直前,不大的农院被侍卫重重包围,白川无法制止玄昱先进门的决定。

这些时日,玄昱已有些许适应左腿的残障,跳下马,这种不便愈加明显,他疾步奔走,只恨步伐不能更快一些。

土胚的围墙内,一株红梅开得正盛,烟囱白烟袅袅,屋檐下挂着冰柱。

侍卫们快速搜查院落,十数人拔刀候在门口,白川把门一推,团子立刻跑进里屋。

玄昱紧张地迈进门,借着幽暗的光,看见棠儿歪靠在炕上,泪眼朦胧,被一根粗绳缚着不能动弹。

好似有刀尖猛地一下扎进了玄昱的胸口,他的跛脚被门槛一跘,几大步上前,边解绳索边安慰:“棠儿,别怕,没事了。”

棠儿只管哭,摆脱束缚后牢牢地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瑟瑟发抖,“我还以为我会死在这里。”

玄昱心如刀割,关切的目光慌忙往她身上检查,“棠儿,你有没有受伤?”

见他焦急的样子,棠儿想一想,吸着鼻子,委委屈屈道:“他们打我。”

玄昱紧张内疚,仔细查看她的脸和手并未发现伤处,“哪里痛,是谁打你?”

棠儿哭着,把脸埋在他的衣襟前,话语更似撒娇:“我好怕,你抱抱我。”

玄昱将她抱紧,不住低声安慰:“棠儿,对不起,别怕,都怪我。”

侍卫们已经把周围搜查了一遍,白川带着知夏和司源过来,随后被抓进来的还有一对缩着脖子,惶恐万状的老夫妇。

知夏看看棠儿,一脸忸怩,行礼道:“参见主子。”

玄昱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又看向那对白发苍苍的老人,对白川问:“抓到人了吗?”

白川看一眼棠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回主子,这件事还是让先生自己跟您说吧。”

余人散去,知夏慌手慌脚从外头端进来一个炭盆,急忙退出门外。

玄昱一手抬起棠儿的脸,棠儿见他真生气了,抿着嘴,避开他逼人的目光,耍赖道:“明明是一句话的事,你就是不肯好言留我。”

玄昱双手捧住她的脸,严肃地凝了片刻,“所以你指使团子回去报信,让我拖着一条跛腿,领三百多人在这冰天雪地的鬼天气跑这么远?”

他这一句顿令棠儿泪水涔涔,她耍赖不过,哭得哽气声堵,“玄昱……我哪儿都不去,死也不会离开你的。你不要我没关系,等会儿……我哭好了就自己回去……”

玄昱心里难受极了,握住她冰凉的手覆在自己暖和的脖子上,语气带着沉重:“被废的太子下场很惨,最好的结果是圈禁,在高墙内等吃等死。棠儿,今天或者明天,我随时都可能被圈禁,那座府邸将是禁锢我终身的地方,我不想拖累你。”

棠儿抬起泪眼,对他展颜强笑,“高墙算什么,你在的地方,纵然是烈火炼狱,对我也是圣殿天堂。”

玄昱沉默了,双眸泛潮,“念其前劳,全其末路,换任何于社稷有功之人都有退路,唯我没有。不是我要争权,是不得不争,我是唯一的嫡子,储君之位的最佳人选。权利关系我的生死,父皇在,那座高墙就是我的全路,一旦父皇薨逝,新君若是老九那方,他们不会留我性命。棠儿,这是真正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