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金屋春深(70)

作者: 浅黛薄妆 阅读记录

众人一合计,立时凑出三十万两白银,以帮扶赈灾之名交上去。银子方送到,账本不刻便退回,官员们悬着的心顿时落地,银子可以再捞,保住乌纱帽才是头等要事。

方入秋,北京较南方要冷上好几倍,鸿雁南归,山川渐萧瑟。

太子回京,玄沣奉旨迎接。他为人温和,无论是朝臣还是兄弟们里头口碑都是极好,拿着礼部的俸禄是个闲差,但消息灵通,三省六部的大事没一件能瞒过他的耳朵。

繁琐的迎接仪式过后,玄沣起身握住玄昱的手,微笑道:“太子风餐露宿一路辛苦,以往兄弟们时常能见倒不觉有什么,这一去就是三个来月,我的心里真是哪儿哪儿都别扭。”

这话听着情真意切,玄昱着实不惯他这番虚情,将手抽回来,只淡淡一笑道:“劳九弟惦记。”

玄礼起身,抖一抖袍角的尘土,“洗尘宴已预备停当,请太子移步。”

玄昱刻意与他们疏离,略一抬手,“酒宴就免了,大家散了吧。”

玄礼忙道:“太子车马劳顿必未用过午饭,酒菜早已上桌,用了再回宫?”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玄昱也不好再驳他们的面子,由接驾的郎官们簇拥着迈开步子。

到了会仙居,只见官员们跪成一片,足有百余人之多。歌乐暂停,五十多桌宴面摆满酒菜,山珍海味,时鲜果品堆得老高。

果然是出鸿门宴,玄昱心下一沉,转脸对玄沣道:“九弟怎忘了父皇的旨意?”

闻言,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只保留着嘴边尴尬的笑。

皇十一子玄奕顿知不妥,九哥十哥算得细致,不肯放过每一个可以抹黑太子的机会。万岁已明令皇子们不许铺张奢侈,此番明显是设了个局,只等太子往下一跳,立时便有人将事情传到万岁耳中。

“看我这记性。”玄礼一拍脑门,叹道,“见到太子心里高兴,竟将这给忘了。”

玄沣温声道:“太子别多想,老十巴结你,用的是自己的银子,你不给这面儿,老十和下官们的脸可没地方搁。”

虱子多了不痒,这公然请客的大帽子十哥倒是接得爽快。玄奕心中既好气又好笑,插言道:“什么面儿不面儿的,太子日夜兼程赶回来,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十哥搞这么大场面,太子哪有精力应酬?”

“兄弟们自己吃就是了。”他说完,大大咧咧找位置一坐,拈起箸,不论荤素一捞就吃。

老十一是个人精,这台阶不下也不行了。玄沣见众人铁青着脸,拱手对玄昱道:“兄弟们只顾着高兴,思虑不周全,也不劳着太子。”

玄昱离开后,众人松了一口气,逐一就坐安席,面对这大桌好酒好菜,觥筹交错间好不热闹。

玄奕自顾大快朵颐,实质却是满腔心思:这一桌鱼翅熊掌,海参鲍鱼没个六十两办不下来,一顿饭就是三千多两,九哥真有钱。

紫禁城上空,层层铅云堆叠翻滚,快速移动,太监宫女身穿素衣,脸上皆写着哀痛。

皇十八子玄旭身染恶疾,丽嫔王氏悲痛难抑,日夜守在病榻前不肯离开,更是数次哭得昏厥过去。

丽嫔深得圣眷,接连诞下皇十五子,十六子和十八子。皇帝甚是疼爱这位皇子,一连数日抽空过来照看,老天不佑,没过半月玄旭不治而亡。

朝臣们汇报完重要的事务一一退下,偌大的殿内古墓般沉寂,只闻殿角的西洋自鸣钟,“咔咔”走动。

皇帝穿着一袭石青缎绣金扣珠朝褂袍,日积月累的辛劳,他表情平静,眼角布满浅浅的纹,剑眉下的眸子深不见底,显得十分严肃。

许久后,皇帝大步走出殿外,立在廊下深吸一口气,依旧解不了胸中痛楚郁闷。

皇帝起驾永宁宫瞧了丽嫔,见她伤心欲绝,心中无限怜悯。

白幛灵幡高悬,黄缎面梵文经被,经文乃金线所织,铺在玄旭的棺椁上。

灵柩前,香鼎中的安息香细若游丝,袅袅白烟缓缓升起,似在宣告这位幼小的皇子,灵魂已飞往三界之外。

到了小殓的时辰,乾清宫掌事太监福顺红着眼,手执拂尘立在丹墀下,候在殿外的皇子和各部院官员,列队逐一进殿。

玄昱穿墨蓝缎平金云纹镶领袖边袍,明朗中不失沉重低调,望着玄旭的棺椁,目中无限惋惜之色。

玄沣早已酝酿多时,大步上前,涕泪满面,“老十八,你……醒一醒啊……”

玄礼一见这架势,手指悄悄朝大腿用劲一拧,面孔抽搐几下“呜”地嚎啕大哭,“老十八,我教你拉弓,你还说往后要跟我狩猎。怎……你这个狠心的老十八。”

玄沣和玄礼索性将戏做足,边哭边诉,悲切之情如山洪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