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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春深(72)

作者: 浅黛薄妆 阅读记录

皇子们悬孤落地,无论嫡庶,并不受父母照拂,而是由保姆和乳母喂养,会走会跑再由读过书的大太监教言语礼节等。皇后难产而殇,玄昱例外被抱进长春宫由德妃抚养,玄正是德妃亲生子,故而与玄昱君臣兄弟之情略重一些。

玄正深沉稳重,一双瞳仁深不见底,拉缰绳向里靠了靠,吁一口气道:“今时不同往日,老九如众星捧月,六部的势力甚至能与太子匹敌,说话做事更是滴水不漏。”

玄奕微笑道:“九哥一呼百应,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单江宁那边每年不知能捞多少。”

玄正谨慎地看了他一眼,“太子江宁之行毫无行动,看样子还没到能撼动老九根基的时候。”

玄奕遥望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朝鲜使臣朴根熙回国,九哥随手赠送八千程仪,但凡有丁点能力之人,他无一不想拉拢收用。”

玄正似有心事,显得郁郁不乐,半晌才说:“先不说老九,太子今年唱的是哪一出?”

玄奕自然明白他的担忧,苦笑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表现差不行,太好又遭忌惮,天天被父皇和兄弟们盯在眼里,太子难当。”

“谁人不难?”玄正回过神来,抬目凝望墨幽幽的天边,“皇后早逝,后位空缺至今,太子三岁重疾,父皇罢朝半月朝夕虔侍,亲尝汤药。太子六岁进学,由父皇亲自教授基础,到底是嫡子,其余兄弟哪得这份骨肉父子之情?”

气寒露重,天空一轮新月,两人一路不再言声,皆是满腔心思。

殿内极静,皇帝就寝习惯向内,酒吃太多醒了两回,小太监们垂手恭侍在殿侧,大气也不敢出。

出宫在外,诸多规矩只能从简,皇子和王爷们在行宫外扎营休息。突然传出一阵声响,听动静是某位皇子吃醉了,正在打骂奴才,福顺轻步退出殿外,忙命侍卫过去将人撵远,以免惊动皇帝。

皇帝口鼻间响起含糊不清的呼噜声,仅仅片刻声响即止,“来人。”

福顺躬身上前,“奴才在。”

“朕要吃茶。”

“是。”

皇帝吃了一碗茶,起身活动一阵,酒已经醒了,“传沈贵人侍寝。”

靴声橐橐,四个小太监提着羊角风灯在前。

远远瞧见沈贵人殿中亮着灯,福顺是个顶精细的人,哪敢冒冒失失,即刻命小太监们停步候在原地。

趁着昏暗的月光,福顺隐约看见是太子宫里的小太监何三,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怪不得眼皮跳了半日,感情是趟鬼门关的差事,一边是万岁,一边是太子,这可如何是好?福顺脑袋里一片混沌,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思虑片刻,立刻转身。

只听“噗”地一个哑屁,福顺压着嗓子轻呼一声:“天杀的,稀拉到裤子里了。”说罢将灯一扔,火急火燎地钻进草丛。

小太监们哪敢耽误差事,方靠近侧殿便看见门口守着人,长窗透出两道人影。

四人慌忙返回,寻了一圈也没见到福顺,只能灰溜溜躬身进殿。

殿内焚着百合香,皇帝精神奕奕,近烛光翻了几页书。

回来复命的小太监们面色灰白,头伏地面,“回……回主子……沈贵人寝殿内似有旁人。”

顿时一片死寂,皇帝的脸勃然变色,将书一掷,怒气冲冲跨出殿外。

一品御前带刀侍卫威风凛凛,严肃的面孔犹如阎罗煞,见了皇帝,大步上前听命。

乌云遮月,四周一片死寂,夜色更显凄迷晦暗。

寒风袭来,皇帝忽感精神一振,立时恢复理智,深邃的眸子适着幽幽的光,仿若能穿透这漆黑的夜,转身回到寝殿。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摇曳不定的树影,林鹗一连串瘆人的叫声,一切都显得无比诡异。

殿内烛光昏暗,光线游移,诡秘阴森。帷帐上的血渍斑斑点点,床榻被鲜血染透,横着一具早已断气僵硬的男尸。

一条白绫绞在沈贵人的脖子上,左右两个小太监下死力向后拉,沈贵人的脸紫涨发乌,布满泪痕。

恐惧和窒息令沈贵人的五官严重扭曲,血红的眼球仿若快被高压挤出眼眶,浑身抽搐,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大太监冷漠一笑,阴阳怪调道:“看吧,到阴曹地府,喝完孟婆汤也就记不得了。”

片刻后,沈贵人双脚停止蹬踏,终于闭上那双充斥着怨恨的眼睛……

殿内一片寂然,粉彩缠枝烛台上燃着四十八支手臂粗的巨烛,明如白昼,十数名太监躬身控背,面僵如偶。

众人惶恐间,贺棣已经回来缴旨,行礼后小声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随即退出殿外。

仿若拨云见日,皇帝陷入了沉思:太子一心办差,处处掣肘不得顺利,而老十正巧在这个时候发酒疯。儿子们各自结党,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任由发展将是兵戎相见,历朝历代都是血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