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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原(36)

陶晓东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陶淮南捧着保温杯喝水,长长的睫毛遮着低垂的眼,旁人看不出他的眼睛有问题。

汤索言在这儿不会把话直接跟他们说透,他诊断靠的是经验,看看眼底基本就能确定了,但是给病人反馈得靠检查单,靠数据。汤索言只能让他们去市里医院再做检查。

他只说疑似或者初步诊断,那位父亲开始还挺沉着地听着汤索言说话,像是还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名词代表着什么。

视网膜色素变性,一个不难诊断却无法医治的病。陶淮南因为这个病失去了视力,无数人致盲都是因为它。

陶淮南安安静静听着汤索言跟男孩儿和他父亲的话,父亲听到后来有些怕了,连问话都直接了起来:“大夫……这个病能治吗?会瞎吗?”

汤索言沉默了片刻,道:“能减缓。”

“不能治?”父亲的声音发了颤,“手术也不能吗?就没有办法?”

“暂时不能,”汤索言又肯定道,“以后会有。”

现在说以后那就是画饼,家属心里清楚,可还是有了点希望。

陶晓东看了眼陶淮南,他依然平静地喝着热水,陶晓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其实汤索言作为一个眼科医生,各种各样的病他看得太多了。能治的,不能治的,别人不能治他能治的,都太多了。今天可能是因为陶淮南就在他面前,也可能是对于这些他们都无能为力的眼病,还是让人打从心里觉得无奈。

陶淮南没他们以为的那么敏感,他瞎了这么多年,早都麻木了。所以上车之后他哥和汤医生都有点沉默,就他看起来一切正常,逗逗这个逗逗那个,逗来逗去把自己说困了。

半天没听见他说话,汤索言回头看了一眼,陶晓东说:“睡了。”

汤索言说:“你累的话也睡会儿吧。”

“我不累。”陶晓东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

路上没什么车,正值中午,这会儿外面热得厉害。陶晓东有点怕司机困,所以找话跟他聊。司机是本地人,他的普通话听起来有点艰难,陶晓东经常听岔,朝着其他方向说,再被司机纠正回来,汤索言听他俩费劲的聊天听得时不时笑一下。

陶晓东跟他说:“你别笑了,睡会儿,下午你还有得忙。”

汤索言说:“没事儿。”

陶晓东陪司机聊天是挺有用的,司机倒是一点没困,可他们还是没能顺利到地方。司机之前自言自语念了一句车越开越沉,陶晓东没当回事。

过会儿车彻底开不动了,司机靠边停了。

汤索言问:“怎么了?”

司机解开安全带:“可能漏气了。”

陶晓东跟他一起下去,右前轮已经瘪了,左前轮也明显缺气。这肯定开不了,陶晓东问司机:“车里有备胎吗?”

司机摇头:“上次换了。”

陶晓东简直发蒙,这完全走不了。

汤索言也下来了,问:“怎么了?”

陶晓东皱着眉说:“胎扎了。”

如果是跟着车队的话他们可以跟别车走,现在其他人估计已经到了,他们除了打电话报修没有其他办法,就只能等。

他们开出来已经快过半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么一截山道。

车要是不开火不开空调那里面待不了人,这个温度下能把人闷死。司机在一边不停打着电话,陶晓东把四个车门都敞开,让车里能透进去风。陶淮南还在睡,这样有点风吹着还不算太热。

陶晓东去后备箱里拿了自己箱子,用自己衣服什么的在靠内侧的两个车门上简单罩了一下,搭了一小块阴影出来。

“言哥,”陶晓东叫汤索言,“来坐。”

正午的天儿处处烤人,这么一会儿俩人都出了汗。这时候也别嫌坐地上好不好看了,俩男人挤着坐在那么处阴影下面,车里陶淮南在睡,车外这俩无言又无奈地被迫看风景。

半小时之后,陶晓东回身从车里把自己刚才喝的那瓶水拿了出来。喝之前问汤索言:“你水呢?”

汤索言说:“我没拿,忘了。”

陶晓东回头问一旁的司机:“车里有水吗?”

司机说:“我还有半壶。”

陶晓东再次无语:“矿泉水,没有?”

司机摇头。

陶晓东对这位司机大哥太窒息了,窒息过后看着汤索言:“我刚喝过的,你要是不嫌……”

他话还没说完,汤索言已经拧开喝了。

仰头吞咽时喉结上下滑动,带着薄汗的一截脖子,筋脉从上至下渐渐明显,再截然隐进衬衫衣领。

第18章

都已经这么狼狈了,谁还计较那么多,汤索言喝过之后陶晓东把剩下的水喝完,水瓶立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