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公主(376)
司马清眼波流动,手攀上他的肩头,人挂在他的胸前,微有忧色的道,“这江东的大晋,把王氏把持着,只怕是一朝三代都改变不了的,那王导极为忌惮你,他不会轻许你什么。许了的,只怕是一个又一个的陷阱。”
拓跋城歪头凝视她,指腹在她的手心轻轻摩梭着,麻生生的说不出的舒服与痒。
她的关心,他收到了。
目光悠远向远处的城门,渐渐聚拢出一片精芒。
他拓跋城再精于计算,都是用杀招结果敌人。
就算之前的刘曜,刘鹏,他能周旋其中十几年,应付得过来。
但也未像现在这样,看到眼前一幕,感到不可思议和震惊。
“变天了……”
他未说完,司马清寻着他的目光看到一切,虽也认为自己是在梦幻里,可是却真真看到了一个演戏演成了精的妖魔。
王导,一身麻衣孝服,头上缚着白绫,站在一水的白衣孝服加身,个个面色沉穆的百官前。
他一语不发,只目中带泪。
而身边的侍从,八人抬着白色的步辇。
上面赫然供着一块灵牌。
上面写着“王公敦老大人……”云云。
后面不用看,光看前面,足让人心神俱动。
王隐上前,看着那灵位,目光扫向后面的百官,沉声道:“王司空,这是……”
“唉呀,天炉英才呀……”
王导不接王隐的话,只一个劲的大呼嗟叹。
而百官一听王导大哭,也跟着一起哭泣。
顿时,城门口来往的人全都堵住,进的不能进,出的只能原处呆着。
而在他们面前跳大神般,又哭又拜的王司空,一边说着“往日情谊,王将军的丰功伟迹……”一边找了个空档,拉出身边一脸悲色的王应道,“快给你父捧灵……”
此时司马清与拓跋城已混进人群里,刚好看到这一幕。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都叹,人才,千年难遇的人才呀。
不仅对于王敦造反的事,只字不提,一个劲宣扬王敦如何忠诚仁孝。
把他说成,仁、义、礼、志、信、孝、悌方方面面做得如同全才一样的万世楷模,还把王敦过继的儿子给推到了众人面前。
二十多岁的王应,一脸蒙。
很快,手中被塞进一块足有半人高的大灵位。
他捧得费劲,边上两个愿为王敦孝子贤孙的官员往前冲。
三人就这么,抬着灵位,受着百官和沿街百姓的朝拜。
眼前的一切,皆在王隐的眼中。
他气得脸色苍白,揪住一名跪在地上的官员道:“何人说我义父死了?”
“不知道。”官员坦然道。
“不知道,你们跪什么?”
“大家都跪了。”
说着官员甩开王隐,又跪回原处。
王隐怒目向人群中的司马清:“你做的?”
司马清一时语塞,说不是,不能,说是,的确她没有王导狠,亦或是……看到灵位上的字,居然出自皇上的手笔。
司马清心中一紧,果然帝王心深,深不可测。
之前让她带着金银来这里,只说是送给将军的赐礼,明为问候,实为打听虚实。
相机而动时,也只说能让芜湖城内的某人暂时消失一段时间,使得权力真空,这样扑朔迷离的局面,会让一部分人暂时放下兴兵之举。
谁都想赢得这场胜利。
但谁都不愿意在未看到王敦出手前,就成为那只被打的出头鸟。
毕竟,王敦的兄弟在建康城把持着朝政。
虽说王导为文官,可是威望却在王敦之上。
想到这一层,司马清对自己那种低声下气,恨不得贴着脸,叫对方一声亲爷爷,以好让对方放弃造反之心的举动,倒也坦然了许多。
做戏,她早已熟能生巧了。
眼看如今好些聚集在这里的大臣们,集体入城哭丧,心里不由得也要赞叹王导这一招反客为主的计谋,的确很高。
王敦称病不朝,不宣,如今聪明反被聪明误,被王导拿得死死的,不仅让大多数人将信将疑的跟着一起来扶灵,还把整个造反的计划破坏掉了。
唱主角的中途挂了,那就是换角的时候到了。
司马清轻咳一声,双手一挥,行了个正而八经的大礼,随后带着哭腔道:“临海来迟一步,未得见将军英雄气慨,实为今生最大憾事。”
她一语出,站在队首的陈三,马上回礼道:“临海长公主凭吊王将军,是皇上皇恩庇泽,王家子弟无不感激……”
他只是一个主簿,如今回来,却升了。
五品尚书行走,还能说上话了。
众官闻到是长公主代皇上来吊唁,纷纷大哭特哭。
好像,哭得最凶的,正是之前跟着军队四处寻人的沈参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