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公主(395)
司马清沉默的低下眼睛,是呀,有多少人对大晋虎视眈眈。
可怜皇上并不知道,他最应该做的是巩固江东,与南族交好荣辱与共。
而不是处处养尊处优,以帝王自居。
民能聚沙成塔,也会遇水而溃。
民如此,兵亦如此。
春日梅雨至,处处是水城。
建康的水,多得可以绕出百条河流,千条溪水。
这样丰美的地方,鱼米盛产。
春播过后,整个江东都是一片绿意黯然。
细雨徐风中,一骑飞马冲了次第的城门,一路疾行在乌衣巷中。
整座城,都知道这是军情急报。
带着响铃的快马,嘴中呼着白气。
勇士亦高呼“急报,急报……”
宫人见马奔来,纷纷避让,马儿跑到殿前,作人立直起,向天一声长嘶。
马蹄落下时,地面的坑洼四溅起水花,砸破了宁静的春晨。
捧药进殿的皇后,冷冷看着那名士兵,见封着火漆的竹筒上阴刻着徐州二字,这正是前几日王司空在殿内跟皇上哭诉又要失守的一座城池。
她吹了吹手中的汤药,向身边的小江道:“快去请长公主。”
小江不明白:“这个时候,长公主只怕不方便。”
“她近日总是称病不来,不还是为了曾城的他。”
“那……”
“还是要请她来的,曾城只怕不是大晋的当务之急了。”
五千人马,扫荡司、豫、徐、兖诸个州郡,那些虚统的地方,如今天只能在地图上看看,纸上谈兵的说起昔日的光辉与荣耀。
但无论文字怎么矫情的把那些曾经属地,归于江东大晋的麾下,在铁蹄踏遍的池城里,发号施令的是赵国的刘曜。
一个曾经的奴隶。
一个改名换姓,以刘为姓氏的匈奴人。
司马绍埋头在案边,听到几个文臣把失了地方的痛心全归于武将的不得力,然,一切都于事无补。
司马绍越发觉得自己的雄心未展,目标虚无缥缈。
他捂着心口道:“那贼子,在数月前还说要我纳他的女儿为后,就此修好,如今就拿下我五城。无耻,无耻。”
话未说完,已咳声震天。
王司空在一旁低声劝道:“皇上,跟这种蛮人说什么道理,他们无信无义,终不能长久。”
“我们就这样永远的让人骑在头上吗?”
司马绍拿起送进的军报,狠狠甩在案上,“你们看,他是如何说的。”
王司空低眼一扫,上书,“夺五城,作晋皇迎娶赵皇之女的聘礼,女婿觉得如何?”
“现在他剑指建康,只怕那石雷也不是他的对手。”
众臣皆不语,之前刘为投了石雷,照理说,只要刘为心有大晋,定会助石雷除了刘曜的。
为何让他做大了?
难道。
有人道:“皇上何不修书给刘为,他是大晋的旧臣,念在君臣一场,自会助我们的。”
司马绍脸上冷冷一笑,拍着案沿:“他是如何走的,你们忘记了?不过两年光阴,你觉得他能忘记王敦之辱吗?”
不知何人开口:“皇上,毕竟那日,是您开恩,私下放了他的。”
“以芜城,换他游说石雷出兵如何?”
有人反对:“只怕他会嫌少。”
“可江东只有这些地方了,难道给他辽城吗?”
“那是代王拓跋城的领地。”
“那是刘曜给的,不是我们大晋封赏的。”
“他也不是大晋的人,你拿他的给刘为,他能立即占了曾城。”
臣子们所说的全是要封土出去,全然没有应敌之策。
司马绍俯头看着手中的晋国图,曾经的泱泱大国,统领四方土地,如今似乎连偏安江东都不行了。
气数还未尽,国土已分崩。
坐回椅子上,司马绍目光重回折子上,想不通为何刘曜的兵一到,满城皆输。
到底是打怕了,还是根本就无人愿意抵抗。
如司马清之前所说,帝王怜过他的子民吗?视他们为草芥者,他们为何要为这样的帝王效力。
王敦数十年盘剥地方百姓。
弹压南族士兵,如今哪里是一朝间能让他们为帝国而战。
成了王家,败也王家。
他举目四望,向太监道:“请长公主过来。”
太监犹豫:“皇上,是到这吗?”
司马绍:“去,去皇后的宫里。”
……
司马绍的到来,如春雨临久旱之地,皇后正低头做衣,他命人不要通传,只身进来。
站了许久,看到里面的陈设简单,比起王昭容的宫殿,可以说是十不如一。
而她安然的坐着,一根线在一件旧衣上栽着。
大衣栽成小衣,随后一点点的缝合。
她做了这么多事,这些他却从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