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公主(397)
皇后看出司马清并不想久留,只得道:“长公主,其实,其实是有东西给你看。”
司马清目光扫过一旁的地图,“这个吗?”
皇后摇头:“不是。”
司马清挑了一眼皇后,看到屏风后人影似乎在动:“那可是让我看看你殿内屏风。之前母亲也得一屏风,说是母仪天下的人,才能用。”
“刘曜赵王给的吧。”
“你又知道?”
“刘曜痴情于羊皇后,谁不知道呢。”
司马清走到屏风前,手抚了抚:“我们女子只看谁重情,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看代王也是重情之人。”
皇后将话锋一转。
“他……的确重情。”
司马清伸手攀住屏风,透过绣着百花争艳的蜿蜒轮廓,似能看到对面的人。
那人一动不动的站着,看不清面容。
“长公主,有多久未见代王了?”
“皇后,”司马清嘴角微微斜了斜,“是在替别人问吗?”
皇后上前真切的道:“我知道你也是为了他才留下的。”
司马清眼内光芒一闪,她居然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的确,她一直留下,并非眷恋这里,而是曾经司马绍许给代王的东西,她一直未拿到手。
她欠拓跋城的,亦是欠了她自己的。
自由,她有了。
用血拼回的落脚地,却被他们攥在手里,时不时拿出来吊着他们。
她极度的不喜欢这种感觉,哪怕对方是皇帝,拥有翻云覆雨的权力,她也是不服的。
她慢慢从嘴角绽开一个笑意:“我若现在走了,只怕皇上不高兴了。”
皇后被她堵得不知如何接话。
说完,司马清撤下攀在屏风上的手,手指掠过屏风时,指尖摸到百花中一簇开得并不十分艳丽的曼陀罗花上。
“这屏风好香。”
“嗯,所有绣线,都用花精油擦过的,所以每一种花的花香,都不一样。”
“绣丝沾上花精油,再来绣花,的确心思巧得很,这百花图,怪不得会花香四溢。”
“长公主若喜欢,送到你殿里去。”
“不必。”司马清看着屏风后一直未动的人影,笑,“放在皇后宫里很好,好得很,现在撤了,反倒不美了。”
两人皆是话中有话。
皇后亦不敢再往下说。
数句寒喧后,司马清起身离宫。
几日后,皇后宫里传出,皇后卧床不起,似是病了。
司马清前去探望时,看到殿前宫人闲懒。
门前落叶一直铺到了台阶上,也无人清理。
但听到小江怒骂着几个面生的宫人道:“皇后还病着呢,你们偷懒给谁看?不想在宫里待着,就出宫去。江北打战,四处抓人做兵丁。你们男的去扛枪,女的去洗衣服。倒是成全了你们一个个的。”
司马清见到小江骂得起劲,抬手自行推开了殿门。
里面的宫人靠在柱边瞌睡着。
见她来了,方醒。
小琪偷偷拉了拉司马清的衣袖指着角落里散乱的瓦片儿,司马清上前细看,全是些煮药的东西物件。
曾经日夜不停的炭火炉,如今内冷外冰。
手探去,里面还有些湿漉漉的。
这是让人用水给浇熄了。
小江进来,见司马清站在碎片边上,忙上前打扫。
司马清转身之机,觉得脚下有什么绊着,低头,是她俯在她脚底下手握裙摆,可怜兮兮的道:“皇上这几日都不用药了。”
司马清略扫一眼,他丢了几座城,现在转头来救自己,求不成就自残,也是意气了。
但回头一想,皇上不吃就不吃,为何皇后又病了。
她道:“那这药不煮也罢了。”
小江道:“皇上不吃,皇后就求,皇上不听,皇后就当着皇上的面,把药给全吃了下去。太医说过,是药三分毒,用对了是医病,这没病吃药,等于……”
是了,皇后是在用这种方法告诉皇上,她与皇上生死与共。
若不是知道这药早早就有问题,司马清会对皇后的苦心深为感动。
不过,现在只余下震惊。
她这样一做,将来皇上有任何事,她都不会被怀疑了。
想到此处,身子一片寒冰。
皇后起身,面色苍老了许多,只道自己对不起司马清,那日毁血诏的事,铸成今日的错。
“你何错,不过是替人办事罢了。”
皇后急了:“可我一直心不安。那是欺骗。”
对,那是背叛。
一个帝王,用人时许诺,用过后的背叛。
司马清早早对司马绍没了信用,只不过她不甘心这样算了。
她握向皇后的右臂,短短几时,瘦得只有一层皮,骨头突兀的包裹出一截让人惊悚的形状,看着让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