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国相爷神算(6)

季思听着声音古怪,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惊了一跳,就见一个挺拔瘦削的书生,正拿着一本书翻着,问卖书的摊主。这书生看身板是一身白衣风流潇洒,只是……脸上戴着一个面具,有些古怪。

书生的打扮引起了季思的兴趣,就站在他旁边,也翻看起了书摊上的书,发现和其他的书摊差不多,以前几个状元的考卷、乐都四大才子的文集,还有最多的,就是自己的文集了。

那书摊老板看了看殷寂离,问,“这位公子,想要谁的书?”

眼前戴面具的,自然就是殷寂离,他已经将整个书市都逛遍了,没看到一本像样的书,便道,“乐都是南景帝都,自然有其他地方见不着的好东西吧?我想要些平时不常看到的书。”

季思微微一笑,点点头,看来是个爱看书的。

“比如呢?”老板追问,“经史子集?诗词歌赋?还是演义列传?”

殷寂离有些不悦,也懒得跟这老板多说了,扔下手中的书就想走。他原本拿着的,是一本莫笑竹的诗集。诗集一扔回书摊上,就听旁边有一人凉凉地问,“这位先生,莫非不喜欢莫笑竹的诗文?”

殷寂离转脸,就看到一个瘦高的男子站在自己身边,这男子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衫,外面罩着白色的纱衣,头发随意地扎着,大概是想要显得飘逸一些,不过在殷寂离看起来,头发过于蓬松了。

那人手中一把象牙股的折扇,扇了扇风,他身后则是前呼后拥,好几个穿着长衫的书生,都有些不忿地盯着自己看。

季思在一旁看到了,他知晓,这男子乃是乐都四大才子之一的莫笑竹,刚刚这面具书生扔的,便是他的诗集。

殷寂离不认得那男的,觉得他大概不是跟自己说话,就要往别家去再看看,总觉得跑了一趟不太划算,却被莫笑竹伸出手拦住。

殷寂离看他,莫笑竹一笑,又问了一遍,“我问这位兄台,不喜欢莫笑竹的诗集?”

殷寂离眨眨眼,隔着面具端详了他一下,问,“摸小猪是谁?”

……

殷寂离此言一出,四周围一片哗然,好些书生都觉得这书生不是少见多怪就是存心挑衅,这天下读书人,几个不知道乐都四大才子啊,诗词文集都出了多少篇了。

“书生,你是外乡人啊?”一个围观的书生问,“乐都四大才子的莫笑竹都不知道?”

说起来,并非殷寂离有意抬杠,他是真没听说过莫笑竹。

殷寂离看书甚广,最喜欢的就是史书,各种官史野史看了不知道多少了,排下来就是风土志、地理天象、民间传奇之类,要不然医药、巫蛊,佛经什么的都看……他唯独不喜欢的便是诗词歌赋之类,觉得没什么意思,翻来覆去就几个款式。

不过殷寂离是个精明的,一看眼前人眼中有些怒意,就猜到,这人大概不是什么乐都四大才子,就是那四大才子的亲戚了,便点点头,说了声,“哦。”接着去找书看。

莫笑竹脸色更加难看,这书生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但是他身份在那儿,也不能说什么。旁边有想要拍他马屁的人,自然就是帮着拦住殷寂离,道,“书生,你也忒不识货了,莫大才子的诗文是天下一绝,你竟然不看?”

殷寂离看了看众人,问,“你们都是本地书生?”

“正是。”几个书生拔了拔胸脯,似乎是以自己为乐都书生为荣。

殷寂离一听来了些精神,就道,“那我打听一下,这乐都有什么地方能买到好书的?”

……

众人一愣,季思在后头微笑着摇摇头,这书生,有些意思。

“唉,书生!”这时候,那个书摊老板似乎不高兴了,问殷寂离,“你的意思是,这书市的书都不好?”

殷寂离看了看他,不紧不慢地摇摇头。

“这书哪儿不好?”老板火气上来了,拿着一本季思的文集,问,“这可是季思季大人的文集。”

殷寂离朝天翻了个白眼,问,“那又如何啊?”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季思在众书生心目之中乃是神一般的存在。南景向来重武轻文,武将都身居高位,而文人则是备受冷遇,唯独季思,踏入仕途之后一路扶摇直上,身居宰相之职,连那四大家族都要对他礼让三分。天下文人,勤学苦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和季思一样光耀门楣,可今日殷寂离的口吻似乎对季思的著作颇为不屑,这可是犯了众怒了。

贺羽在远处看着,一见殷寂离让人围上了,无奈摇摇头,这小子又惹是生非了,刚想要过去,却见身边走上了一个人,似乎也是看热闹的。贺羽看了一眼,赶紧转过脸去,背对那人,心说……哎呀,这真是缘起缘不灭了!

身后是谁?自然是辕冽。

辕冽远远看着这里人聚集得多了起来,就想上去看看,别撞到了季思,却见季思回头对他摆摆手,示意他——无妨。

辕冽便在一旁等候,他也听到了刚刚殷寂离的话,觉得他有些狂妄。

“你说说,这季相爷的文集有什么不好的?”几个书生扯着嗓子问殷寂离。

殷寂离不慌不忙,反问,“这文集,除了它是季思写的,还有哪儿好?”

……

众人一时语塞,都有些反应不上来,季思在一旁却是一愣,笑问,“年轻人,此话何解?”

季思平时身居高位,都不怎么出来走动,因此乐都的文人只是闻其名未见其人,而且季思向来简朴又貌不惊人,往那里一站,就像是个普通的穷夫子。

殷寂离看了看这夫子,觉得他挺面善,说不定会知道乐都哪儿有书市,就道,“这书上写的大多是季思的一些感悟和治国论调,天下人,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就算他是季思,他的想法又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喜欢他人的想法?”

殷寂离的话说完,众人都下意识地抽了一口凉气,心说,这书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哈哈。”季思却是哈哈大笑,道,“这说法有趣,别人的想法你不在乎,那古圣先贤的想法,你也不在乎么?”

殷寂离看了看他,仰天考虑了考虑,想着要不要废口舌跟这老头儿说话,却听季思笑了笑,道,“我知道这乐都哪儿有卖新奇的书。”

殷寂离看他,眼神里有那么些怀疑。

季思从面具的窟窿里看到他一双眼睛传神灵气,便笑道,“古今船志考、烧瓷论、民俗雅志、狐媚说、宝镜怪谭,水文志记、洛经……这些书那儿都有卖,千奇百怪。”

“要的就是这地方,在哪儿?”殷寂离立刻来了精神。

“那你先说说,古圣先贤的想法,你也不在意?”季思问他,“既然如此,你还读书来做什么?”

殷寂离看了看季思,就道,“这古圣先贤的想法我在意,不过不是因为他们是古圣先贤我才在意的。应该说,跟他们一个年代的人的想法,我都在意。因为我从他们的想法里能看到他们所处年代的情况,那时候的风俗人情,民生百态。可是如今,我与季思生活在一个南景国,好比说他觉得下雨好,我觉得晴天好,我为何要听他的?”

“胡搅蛮缠!”那莫笑竹颇为不削地说,“季相爷高瞻远瞩,他的治国之道那都是南景百姓的福祉。”

殷寂离冷笑一声,“季相爷是否高瞻远瞩,治国之道是否是南景百姓的福祉,这不是我们着辈人说了算的,该是后人来评定。就好像如今你能好生生站在这里,是因为你爹娘几十年前将你生了下来。刚生下来的时候,谁能说生得好还是不好?那是要等多少年后看你德行如何来定的。你若是德行过人乐善好施,世人自然说你爹娘生得好。可你若道德败坏伤天害理,那世人必然说当年你爹娘生得不好,一个道理。”

莫笑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上话来。殷寂离口齿伶俐,说话刁钻,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季思却是正眼看了看殷寂离,别看眼前有这乐都四大才子,但是殷寂离看事情立足就比他高上数倍,不以成败论英雄,单按古今辨能人。他站于历史之上看一个人的德行,以多少年后百姓对其评价来评定一个人的好坏成败,这书生目光远、胸襟广!

辕冽站在一旁,也觉得这书生说得很有道理。

殷寂离瞄了季思一眼,问,“唉,老头儿,带我去吧。”

季思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叫老头,这样一看,莫非这书生年纪还很小?

“好。”季思点点头,就准备带着书生去他常去的那几家书铺子,顺便和他好好谈一谈。

两人刚刚想走,却听一旁有人道,“好狂妄的书生,这位兄台定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如……比试比试,如何?”

殷寂离和季思回头一看,就见又有三个人走了过来,都是文生公子打扮,手上拿着羽扇,前呼后拥。

上一篇:晟世青风 下一篇:有座香粉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