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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里的皇子(26)+番外

作者: 孺江/不虞 阅读记录

大概这是执废那些兄弟们都能感觉到的,有时候看着执废,会感觉并不是他们将执废排除在外,而是执废自己筑了一道墙,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殷无遥盯着执废长长的、忽闪的睫毛,说:“今天朝堂上,群臣百官请求朕钦点储君。”

就是请立太子。

执废抬头看着他,有些不解,歪着头,太子人选不是过了年就要定下了么,这是迟早的事情,对于执废来说并没有什么惊喜,谁当太子,他是全不在乎的。

殷无遥笑着揉了揉执废的头顶,手心感触到的柔顺发丝让他有些眷恋,那抹笑意渐渐变成了爽朗的笑声,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你啊,你啊……竟毫不关心太子是谁?小七可知,方才朝堂之上,你大皇兄、二皇兄、三皇兄以及常相离太傅、宋景满统领都力荐你,朕还是头一次看到这几股人意见相投,不假思索呢。”

执废惊讶地看着皇帝,没去注意那人的手掌已经顺着发丝滑到了他的脸颊,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这不是真的吧……”

殷无遥哈哈大笑,放开执废,又恢复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眼里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芒,“小七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会一致荐你为太子人选?”

执废还是摇头,官场上的东西太复杂,他不愿意想得太深,只是,他也不想做什么太子,忙拉着那人的袖子问,“那你最后定下谁做太子了?”

眼角瞥到执废纤长的手指拉住自己金黑龙袍的衣角,殷无遥眼里闪过一丝看不明的光,盯着执废黑如曜石的眸子,那双纯净的眸子里正映出自己的照影,一时让他心跳差点漏了一拍,用邪魅的笑容掩饰住那一抹的惊慌,殷无遥懒懒地说,“唔……小七要是想做的话,这太子就让小七来做吧。”

一丝恼怒从那双黑眸里呈现出来,“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还是头一次看见那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毫不在乎的少年有这般的怒气,微微鼓起的腮和略睁大的眼睛透着孩子气,只有这时候,殷无遥才感觉那是一个有喜有怒的孩子,不经意地又伸出手去为他拢发,略带轻柔的语气,“自然还是仲儿,只是这么早,朕担心他还不能应付自如……”

那自然展露出父爱的神情,让执废愣了愣,随即化作一抹了然的笑容,只是眸子里透出的寂寞还是让殷无遥捕捉到了。

人人趋之若鹜的太子之高位,于执废却弃若敝履,殷无遥苦笑了下,不再说话,将碗里快要凉掉的菜夹起吃了,却觉得那菜吃起来没什么滋味。

宫里忙着立太子的事宜,执废的病也养得差不多了,余毒早就清了,不过天气寒冷,皇帝还是要求执废过了冬才回去,用皇帝的话来说,大概就是“费了一番气力,总不能再看见你倒下”。于是执废等到开了春,天气暖和一点的时候向殷无遥提出要搬回去,帝王当时在忙着看祭天的安排和国宴的礼单,也就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执废收拾着他本来就没几样东西的包袱,几件父皇赏赐的衣服,还有那人带来的一些书。

书是殷无遥让人找来给自己解闷的,衣服则是身上穿的入不了帝王的眼,以住在光涯殿总不能穿得太寒酸了为由,让司帛吏给执废做了几身衣裳,在光涯殿里就穿着这些纹饰简单却用料奢侈的衣衫。

走出光涯殿,似乎连阳光了灿烂了许多,初春的空气还是有些冷,但呼吸起来格外清新。

沐翱和闻涵接到消息,知道这天是执废回去的日子,早早就在光涯殿外候着,心里焦虑,怕又生了什么变故,直到看见白雪融化得差不多的地方走出一位淡淡笑着的少年时,他们悬了个把月的一颗心,才真正落了地。

闻涵瘦了很多,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没有好好睡过,而沐翱的脸部线条越发的刚毅起来,薄薄的唇抿紧,微微皱着眉,一双幽深的眸子看着执废除了瘦了些以外,完好无损,这才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执废小步跑到两人面前,一个多月的养病,让他的皮肤越发的晶莹剔透,如上好美玉,淡淡的笑容却让人有怦然心动的感觉,“让你们久等了,我们回家吧!”

像小时候那样,一手牵起一人的手,两个宽大的掌心包裹着少年略显娇小的手,三人的背影在阳光下渐渐拉长。

第24章

执废和沐翱闻涵刚走到冷宫的门口时,就看见宫人们列成整齐的两队,长长的队伍一直排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心下一阵慌乱,忙拉着沐翱闻涵到了院子门口,就看见绿芳和一名太监正在争执什么,执废走近他们,只见绿芳气呼呼的,脸都红了。那名太监也不好过,脸上虽在笑,嘴角却扯着,似乎极其不屑。

执废走上去看个究竟。

绿芳见到老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也不顾这边正跟人争执,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一把将执废搂在怀里,“小主子!可想死奴婢了……您没事……没事真是太好了……”

也不顾有这么多人在场,细细看过了执废的脸色,又将执废的身子转过来翻过去地瞧,见身上没损没伤除了脸色略微苍白外,人也还算精神,绿芳高兴得都哭了,月余不见执废,让她念想得紧,又身在冷宫诸多不便,这些日子可苦了留在冷宫的人们,沐翱和闻涵还好点,身为母亲的沐妃自然寝食不安,瘦了一圈。

沐妃听见门外绿芳的叫嚷,知道执废回来了,也奔了出去,抱着执废不肯松手,头埋在执废的颈窝处,泪眼汪汪的,嘴上说了什么含糊不清,那带着哭腔的语调让执废略略皱了皱眉头,有些心疼,忙抚着母妃的后背帮她顺气,呜呜咽咽的母妃这才稍微好转点。

一边还在等着回去复命的宫人们却没有他们久别重逢的感动心思,为首的那名太监恭恭敬敬地站了出来,“请殿下准许奴才们进屋里收拾……”

执废还犹自沉浸在母妃的哭声里,听见那太监说的话,眉头皱得更深了,“收拾什么?”

“为殿下收拾细软,择日入住端居宫。”额上渗了几滴汗,那太监低着头小心地应答着,可见经验之老道。

端居宫,这个名字似乎从来不曾听见有人提起过。

事实上那是连执废都知道的宫殿,距离光涯殿只一盏茶的时间。

名义上是太子的寝宫,尽管已经空了十多年,上一位住在那里的人还是殷无遥的皇兄,前朝废太子。

沐翱和闻涵站在执废和沐妃不远处,也听见了这番话,两人什么都不说,神情各异。

闻涵是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嘴唇微微泛白而颤动着,脑子里混沌一片,不知该说什么。

而沐翱则是握紧了双拳,眸子里闪着一股精光,就像燃烧的火焰,紧握的拳头像要抓住什么令人痛恨的东西的一般,不自在地颤抖着。

执废和母妃都愣住了。

“你确定?”执废眨了眨眼,看向那名太监。

那太监脸上的冷汗都滴落在地上了,才刚开春的天气,人却觉得浑身冷得发颤,得得索索地赔着笑,“奴、奴才怎么敢……弄错啊……那可是圣命、错不得的……”

“那……‘圣命’是怎么说的?”

太监从袖中拿出一份龙纹卷轴的手谕。

执废接过那份手谕,慢慢展开,只看了几眼,手便有些发抖,里面堆砌的华丽辞藻一看就知道出自那些自诩才华横溢的文官,以前见了他们措辞的国诏,执废最多是笑着摇摇头,而现在,他却觉得字字都那么扎眼。

胸中弥漫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但最真切的却是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相处了月余的男人,原本以为有那么一点了解的男人,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的堪称完美的男人,到头来却也是任谁也看不透的、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帝王。

胸口一窒,执废只觉得有些发晕。

……他说过太子是执仲的,他默许了我一个安稳的生活的。

突然觉得自己的天真十分可笑,执废讽刺地扯起了嘴角,那表情在众人看来十分冰冷,正是从心里透出来的冷意。

光涯殿,殷无遥冷冷地看着下面跪着的少年。

才分别不足一日,又回到了这座华丽恢弘的寝宫,温暖如斯。

“朕是皇帝,什么事情都是朕说了算,谁都不能推辞。”

略微倔强地抬起头,执废看着那陌生的帝王,殷无遥正批改着奏章,锐利的眼光却似透过奏章在看执废,那种感觉让人很不好受,执废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畏惧,面对那执掌生杀大权的帝王,“只求这一件事,父皇。”

那声父皇叫得柔弱中带了点恳求的味道,可惜殷无遥没有心情细细品味这难得的语调,他也很烦躁,看见执废固执着一张脸请辞太子的时候心里叫嚣着的声音在不断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