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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里的皇子(69)+番外

作者: 孺江/不虞 阅读记录

“不过,你们这些成天将道德伦理挂在嘴边的人,还真是不干脆,何必搞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

“阁下难道认为我大周的帝王和你们草原上的草包能相提并论么?”反唇相讥,讽刺得恰到好处,不留情面。

斗篷男子低低地笑出声来,原本慵懒的气息也染上了原本出身草原的野性,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魄力,“不过说实话,一夜之间不见了一个濒死之人,只要用点脑子想,答案也八九不离十了吧……”

白衣青年霎时白了脸,一派温文尔雅再也无法维持。

“不……不可能……”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人间蒸发的那人残留在记忆里的音容笑貌,总觉得当时看来就很飘渺,心里说不出的堵,“不可能……他,他根本放不下,这里还有他牵挂的人……”

看着青年脸上难得脆弱的表情,斗篷男子心情不错,也愿意多说几句,“这半年我没少调查这件事,那人身边的侍卫也是殷无遥的影卫,人失踪以后他便回到殷无遥身边,而那个管家后来也回到了信王府,如果那人没死,至少这两人也会跟着消失,如果是易容,凭本王子的手段,又怎么可能找不出来,除非你那皇帝老爹金屋藏娇,战事胶着,他也没有那个空闲。”

“别说了……”无力地用手扶着额头,执语再也坚持不住,脸色铁青。

执语自己也清楚,时间拖得越久,那个人生还的可能性就越低,但是,他不甘心。

虽然外人面前他总是恭谦有的礼翩翩君子,任何事任何人也难让他放在心上,唯独那个人,是不同的。

唯独那个人会叫自己“哥哥”,第一次听见的时候恍如隔世,继而心里感觉酸麻却温暖,一种冰冷的宫廷里无法得到的温暖。

他毕竟是帝王的儿子,流着帝王残忍无情的血液,他知道,一旦触及到男人的底线,就算是最爱的人也要陪葬。

就像执废,那个唯一会叫自己“哥哥”的孩子。

他不禁迷惘、后悔,竟是他,将自己在乎的孩子一手推上了死路。

步出酒楼的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与自己擦肩而过,蓦地,他觉得在这世上已经孤身一人了。

王府的小厮尽责地为他开出一条路,坐上马车,执语回想起这半年来的浑浑噩噩。

帝王依旧在前线统领战事,虽然战事胶着了半年,但论人力财力还是周国远占上风,能拖半年,也该说戎篱如今的掌权者运筹得不错了。

撑了半年,终究还是快撑不住了,这次见面,执语看到高傲的王子斗篷下的一丝疲惫,他们,都累了。

他伸手掀开车帘漫无目的地往外看,已经不是第一次觉得,路上的某个行人就是执废,但真正下车去找,却根本没有那人的踪影,连一个背影都没有留下。

他觉得自己心里缺少了一块,他知道那是幻觉,一遍又一遍地在街上喝停马车,一遍又一遍地失望。

“王爷,去哪?”外面的小厮问他。

去哪?……执语垂下眼帘,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如果可以,他想要到有那个人的地方,再听冬泉似的声音喊他“哥哥”。

良久,门外的小厮又问了一声,执语已经抬起眼眸,不再流露眷恋的神情,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疲惫地望着人群,“进宫。”

从冬到春,如今快入夏了,宫里的各色珍稀植株都长得很繁茂,天气一热,出来透气的宫人们也多,几个妃子们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相约喝茶吃点心,大半年没有见到皇帝却也没有太多的焦虑神色。

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又想起那晚倚靠在柱子上浅眠的少年。

月光下几乎透明的肌肤和微弱的酒香,一呼一吸间尽是暧昧的气息,他想就这样看着少年的睡颜,移不开眼,也根本不想移开眼。

如今,物是人非,回忆只会增加无尽的惆怅。

执语快步来到大皇子曾经的寝宫,如今监国的临宫,甫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他皱了皱眉,寝宫内的一干宫人们见了齐齐下跪行礼,他微微颔首,走到了床边。

“皇兄?”轻轻地唤了声床边的人,闻言抬头的青年红肿着眼睛对他点了点头。

床榻上躺着的人,是仲王爷的母妃。

即使执仲不说,执语也猜到了如今他的母妃为何会一病不起,即使帝王远在边疆,对朝中政事却了若指掌,一边放任政权在他们手上,一边又利用暗棋打压他们各方的势力,最后,虽然是竞争敌对的两人,也不得不下定决心联手。

对抗那个表面上不动声色指挥战事,背后却如狩猎般等着他们自动跳入争权的圈套。

前段时间执仲母妃的娘家便遭到了满朝上下的弹劾,罪状如出一辙,消息传递得太快,以至于边疆的帝王直接下旨彻查,并言明不为难毫不知情的仲王母子。

那是在得知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执语劝执仲写一份陈情书送往边疆,唯有与仲王最大的支柱撇清关系,才能换得一线生机。

而似乎帝王的意愿,也仅在于剪除执仲的羽翼。

在这场皇权的拉锯中,他们,都没有退路。

“皇弟……”执仲沙哑着嗓子,这些天他看起来仿佛老了许多,人也憔悴了许多,一丝不苟的脸上满是疲惫和风霜,“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我决定了。”

执语看着他,目光有些讶异,却没有说什么,执仲叹了声,低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为什么……为什么父皇将我们逼上绝路?”

“大概是因为,”执语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我们都是他的儿子。”

床榻上曾经深得帝王欢心的女人美貌不再,憔悴的脸色是病态的白,白得像鬼,眼窝深陷,嘴唇发紫,只有在经历过最绝望的打击之后才会露出的呆滞神态,床上的女人呢呢喃喃,全是无法让人听清的胡话,有时候也喊疼,尽管神智不清,女人口中偶尔也会喊“陛下”。

曾经,让她深爱过的男人,如今狠心毁了她的一切,连他的儿子都不放过。

狠心绝情布局周密,男人容不得觊觎王位的人,却从小不断激发着他们竞争的心。

这样的帝王,无疑是令人畏惧又向往的。

替自己的母妃压了压被子,执仲将服完药的碗递给了宫人,深深地看了看床上曾经美艳的妇人,他缓缓站起身来,眼里已经是一片决然。

“皇兄,你想好了?”执语脸色严肃,眼角余光瞥见女人空洞的眼神,又望着执仲的眼睛,“如今正是最好的时机,可臣弟不在朝中,皇兄必然辛苦。”

“无妨……”执仲淡淡地说着,已经走向堆满了奏折的案几旁,“我已经没有任何可失去的了,只能孤注一掷。”

执语微微笑了下,“那么,皇兄保重。”

他们,终于有动作了。

五月,执语在朝称病,暗自笼络各州地方官员,并利用执仲培植的地方势力垄断各地粮食价格,很快,边疆的粮草供应已经渐渐不支。

而朝上,执仲一人独揽政权,将皇都和边疆的消息压下,进出皇都的把守更加严格。

六月,粮草的垄断已经完成,边疆告急,而传递的文书却迟迟无法呈上朝廷。

执语“病”好,回到朝中辅助执仲处理政事。

看着手上的密报,男人低低地笑了声,魅惑而磁性十足的声音却冷得宛若冰霜。

敲了敲那份篇幅不断的纸张,若有所思地眯上眼,“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小七?”

第60章

烛火明明灭灭中,映着青年五官端正的脸多了几分憔悴,案上的文书已处理了大半,松了口气,外面天色黑如浓墨,夜风微凉,青年两手按了按太阳穴,门外适时地响起了敲门声。

“王爷,需要添茶吗?”见房中并没有回应,门外站着的太监毕恭毕敬地说着。

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沙哑而疲惫的声音,“不用。执语呢?”

“裕王爷回府了,说是府里有点事……”那名太监的声音略显迟疑,执仲也没听出哪里不对,没传他入内服侍,垫着奏章便睡下了。

劳累了一天,身体和大脑都处于极其疲惫的状态,然而眼睛一闭上,一抹纤细的身影便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少年回首时温和的笑,还有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心脏突突地跳了下,连忙又从案上爬起,喊住了门外的太监。

那名太监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低眉顺眼地来到执仲面前,眼里有些疑惑,却更多的是恭敬,和绝对的服从。

“王爷?”

执仲抹了把脸,尽量让自己更冷静些,“执语这次回来,有没有带来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