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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皇帝(66)

偌大的王宫议事堂,此刻倍显庄严。

似乎由于主人的不同,从王座至殿门口,都散发着一股难以撼动的雄浑端严,令人不禁恭敬低头,不敢缨其锋芒。王座上,懒散地支着脑袋的年轻君王毫不掩饰此刻阴沉的目光,睥睨着座下之人,他的得力将领。

居少庸正单膝跪在轩辕不让面前,感受到那两道诡邪的视线后,心中微凛,面上依然不作任何表情,有如死士一般,收敛各种情绪。

轩辕不让盯着他看了良久,才缓缓道,“你可知道,你放走的是什么人?”

“是臣下私自行动,后果由臣下一人承担,请主君切莫责罚一路看守的兵士。”居少庸额上滑落一滴冷汗,他早就知道慕容予繁身中奇毒,早晚都是一死,主君留下他,既不能用作威胁慕国的筹码,又不能让他成为主君的娈宠,就算对方肯委身,还有几天的性命又如何能让主君感到快乐?

想必这点,主君也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可有可无之人的离去,竟然让他一个刚刚成为位极人臣的大将军,在议事堂里跪了整整三个时辰!

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轩辕不让的怒,以他对轩辕不让的了解,捋了老虎胡须就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不仅是他,沿途的一众兵士都有可能收到责罚,而在战事紧张的眼下,为稳定人心,宜赏不宜罚。

轩辕不让嗤笑一声,“少庸,你要代替他们受罚,若孤说,孤要他们全部给慕容予繁陪葬,你待如何?”

居少庸额上滴落的冷汗更多,双拳死死紧握,形状姣好的唇白得没有血色,颤了颤,道,“甘……愿领罚。”

轩辕不让的说法不可谓不令人心寒,而忠诚如居少庸,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的道路,也要在最后,为他的主君奉献一切。

这般做法,若是慕容予繁看到的话,一定会为他的愚忠而摇头,其实他,有些羡慕慕容予繁。

能如此靠近主君,占据主君如此多的心神,这是他,努力了十年都没能做到的。

轩辕不让捏了捏皱出皱痕的眉间,有些疲倦道,“少庸,孤信任你,不代表孤可以放任你做任何事。”

“少庸明白。”

“下次……也没有下次了,你自己去下面领二百军棍,若还能活下来,再到孤的跟前来。你的任务,就交给副将去做。”

“是。”

王座上的人挥了挥手,居少庸勉力站起,双腿已经有些不听使唤,然而毕竟身体的底子打得好,又不想在主君面前露出一丝不该有的软弱,行动间已经将动作控制得稳如平常。

居少庸走至门边,又回头看了眼轩辕不让,王座周围没有一个人,他正有如那个“孤”的自称,孤单孑然。

还是忍不住将话问了出口,“主君……关于慕帝,听说派去寻找他们的人无功而返,再加派人手恐怕也是相同结果,现在应将兵力都投入战事中,不如……”

“你要孤撤人?”

轩辕不让长笑一声,“他要是活着,我要他生生世世都离不开我;他要是死了,也得让我见到他的尸体!”

居少庸目光复杂地看向轩辕不让,这个人,已经不像当初遇见的那个人了。

王者还是王者,只是多了不该有的感情。

居少庸深感自己做错了,扪心自问,轩辕不让对慕容予繁,或许没有那么深厚的爱意,而双方互相算计,环环作对,倒在爱恨交织之间产生更为特殊的感情,如今对于主君而言正是情到浓时,自己却犯了如此幼稚的错误,将这个玩偶或是宠物放走了,因得不到而让主君更为牵挂。

居少庸干笑一声,没说什么,离开了议事堂。

而同一时刻,在蜿蜒山道上急速行驶的一队人马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正马不停蹄地奔往舆国边境。

一只白皙滑嫩的手掀开了马车的车帘,露出一个简单将头发束在脑后,额前垂下一缕发丝,那发丝活泼地随着风乱动着,少年拨了拨那缕头发,目光担忧地看着车头驾车的双胞胎青年,“不闻,不问……对不起,是朕不好,连累了你们。”

其中一名青年无所谓地笑了笑,“这等小事何足挂齿,陛下无需担心。”

另一名青年虽面无表情,却微微颔首,显然是赞同双胞胎兄弟的话。

小皇帝咬了咬下唇,恨恨道,“朕就知道!皇叔有什么事都不是直接惩罚在朕身上,反而要你们来受罪,你们一个二个身上都有伤,理应好好调理才对,他这么做也太过分了!”

不闻不问相视一眼,没有接话。

就在小皇帝准备继续说的时候,车内伸出了另一只手,白而不病,如其人温润修长,扳住小皇帝的肩头,不顾对方的呼喊一把将人拉入车内。

“我太过分了?”

小皇帝屁股刚坐定,就对上一双柔得望不见底的漆黑眼眸,深邃难测,而那双眼眸的主人此刻唇角带着淡淡的君子般的笑意。

“……”

小皇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是有多得意忘形,才忘记了车里还有慕容涯这尊大神啊……看见不闻不问平安,他们又成功逃出了戟都,逃出了轩辕不让的势力范围,小皇帝一时太过高兴,而就在这时,慕容涯冷冷下令让不闻不问来驾车,长途颠簸,两人伤口还没完全愈合,还把人放在自己眼前,明显的就是在惩罚他了。

所以,心防卸下加上心有怨言,小皇帝这才被慕容涯抓了个现成。

若此刻面对的是叶倾欢,小皇帝反而能有些理直气壮,叶倾欢只会拿这件事作为把柄要挟一点他力所能及的事情,而慕容涯不会这么做,他只会定定地看着你,用他温柔如水的眼眸,含情脉脉,看得你心里发毛,然后不由自主地心虚。

“繁儿,你觉得我太过分?”慕容涯又问了一次。

小皇帝苦笑着干咳了声,“不是……皇叔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好,比直接一鞭子抽在我身上还管用……”

“哦……”慕容涯勾了勾唇,“比起陛下的‘借刀杀人’如何?”

小皇帝心神一凛,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慕容涯这是在讽刺他本打算借轩辕不让这把“刀”来“杀”彰国和朔国,虽然这个计策也不是没有效,只是弄得自己伤痕累累身处陷阱不说,还连累了那么多暗卫和侍卫,既劳民又伤财。

见小皇帝低头不语,慕容涯又在他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此次入舆,叶倾欢千说万说让我观棋不语,看你作为,而若非我命人在荒地接应你,此刻你早已被轩辕不让的人马追上了。”

小皇帝苦涩点头,“……皇叔说的是。”

“不过嘛……”慕容涯宠溺地揉了揉小皇帝的发顶,“作为你第一次的布局,勉勉强强算过关吧。”

小皇帝猛然抬起头,眼睛晶亮晶亮的,面前之人可是从来不会对他说半句好话的慕容涯,那“勉勉强强”四个字应该算是表扬了吧?

只是慕容涯话锋一转,似是没看到小皇帝的表情而说道,“不过,没有居少庸临时所为,你又要如何做?”

“朕命不问率众暗卫等至深夜,轩辕不破若是回兵杀到,定会选择夜袭,软阁深夜的守卫定然最弱,容易攻破;并且,朕还打算让不问挟持软阁内囚禁的另一个人轩辕不败作为人质,谅必轩辕不让即使察觉朕逃离了也要放行。”小皇帝认真道。

慕容涯深深地看了一眼小皇帝,“对于轩辕不让,你怎么看?”

小皇帝略一沉吟,“他有相当的耐力和毅力,而且手段冷酷凶残,可他也相当记仇,适合做乱世枭雄而无法做太平之主。”

慕容涯笑道,“真难得,我们的看法一致。”

“唔……我觉得轩辕不让有能力征战天下,而一旦国民疲于战争渴望和平的时候,他很快就会被推翻,我们不能把宝都压在轩辕不让身上。”小皇帝想了想,又说。

慕容涯面露欣慰,稍微有点长者风范,认真道,“你最近大有长进。”

小皇帝倒不觉得这句话是在夸他,只能叹气,“可惜,舆国将要大乱,我们没时间再找下一个可以合作的人了……”

“轩辕不寿。”

小皇帝眨了眨眼,慕容涯故作神秘地抛出了这个名字,仔细一想,忽然灵光乍现,“轩辕不寿,王子排行第十一,年仅十三岁的那个轩辕不寿?……等等,你不是和轩辕不破交好的吗?”

“我与哪位王子私交都挺好的。”慕容涯淡淡笑道。

小皇帝哭笑不得,当初慕容涯说互不干涉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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