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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166)

柳小满望着这个“90”。

“然后这90天里,你每天要匀出半天的时间给夏良。”樊以扬看着他。

听见夏良的名字,柳小满的脸上动了动。

就是这微弱的一动,樊以扬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了。

什么手机,道理,都没意义。柳小满的心思现在就不在学习上,全被那个夏良和他花里胡哨的东西给占满了。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对于柳小满而言,夏良带给他的全都是没经历也没见过的新鲜感,柳小满再懂事也就是个少年,对于新鲜的事物理所当然的有向往。

但他不能只是个少年。

樊以扬控制着不让自己皱眉。

所有少年都可以在这个年龄把心思匀给吃喝玩乐,因为哪怕他们成绩再不堪,再稀巴烂,至少也有两条手,考上几流的学校都能找到个将就的工作,能在未来多多少少看起来体面。

柳小满和他们真的不一样,柳小满除了一条胳膊和那个早点摊,什么都没有。

他的童年、少年,前面小半截的短短人生已经算是……毁掉了,以后的生活真的不能再毁一次。

“小满,”樊以扬很轻地叹了口气,重新让他看着自己,“咱们的出路只有高考,你是,我也是。”

柳小满张张嘴,想说什么,樊以扬打断他:“你不能泄劲儿,至少现在不能。马上过年了,好歹最后这几……”

“我爸要回来了。”柳小满定定地望着他。

樊以扬猛地一愣。

他第一反应先看向了柳小满的胳膊,然后又盯着柳小满,跟柳小满刚听到这个消息一样,他也有点儿懵。

“什……”开口后他又停下想了想,“回来?”

“嗯。”柳小满点头。

“什么时候?”樊以扬问。

“不知道,说想回来过年。”柳小满说。

“跟你说的?”樊以扬接着问。

“我爷。”柳小满慢吞吞地捏起笔,在“90”下面一道道画着,“给我爷打电话了,说想回来过年。”

他又重复了一次。

樊以扬没说话,屋里沉默下来,隐隐能听到客厅里电视的声响,和樊爸樊妈的说笑声。

柳小满爸爸。

这么些年,他以为这个词与柳小满的妈妈,都随着柳小满的胳膊一起远去了。

“你爸……”樊以扬想了想又开口,“叔叔,说了具体的时间么?”

没有。

柳小满摇头。

对啊,回来过年,又不会到了年三十那天才回家,过年过年,论的是一个“过”字,可能年二十九就回来,可能过了腊八就回来,可能……明天就能回来。

电话都打来了,回家还会远么?

樊以扬跟他想的一样,心情也跟他一样,有点儿迟钝地缓慢着。

“你是怎么想的?”他问柳小满。

柳小满没想法,来之前没想法,跟樊以扬说完依然没想法,总觉得在说别人家的事儿一样,怎么理解都带着荒唐。

“回来也好。”樊以扬看柳小满不说话,摸摸他的头发,“爷爷年纪也大了,你明年也要成年了,回来了,家也算有个家的样子……”

柳小满勉强咧了咧嘴。

“那你妈妈呢?联系过么?”樊以扬继续问他。

“不知道。”柳小满轻声说。

他爸爸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爷爷联系的,今天还是从前,如果是今天才联系,为什么突然就要回来;如果是一直保持着联系,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他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樊以扬算的那样,学期的最后一周,时间过得飞快。

柳小满没跟夏良提他爸爸的事儿,在喜欢的人面前他还是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小自尊,不想总提起糟糕的家事。

而且夏良最近也挺烦的,似乎快过年了,各家形式上还是趋向一个“团圆”,他妈妈最近给夏良的电话比之前密集得多,态度也总是紧绷绷地揪着学习。

各人都有各人的烦恼,李猛的最后一周过得如坐针毡,每临近考试一天,他就更神经质一天,尚梁山拿着考场表在讲台上念每个人考场号的时候他都要崩溃了,死猪一样趴在桌上叨咕“这不他妈完了么”。

柳小满表示爱莫能助。

考试头一天的晚自习,他跟夏良一起掐着时间做了一套文综卷子,樊以扬给的,题目有点儿难,但是成功帮他滤出了两个没复习到的小知识点。

做完以后,两人互相换着批卷子,总分300,柳小满得了264,夏良得了187。

“这分数,比你少一半。”夏良把两人的卷子摆一块儿拍了一张。

“挺好的。”柳小满在他的分数后面画了个小太阳,“上回月考的卷子你才145。”

“我都忘了,你记那么清?”夏良对着小太阳又拍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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