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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手遮天(10)

“久而久之的,用夹缬染布的越来越少。而且一个没染好,好好的一匹绸子就废了……少东家突然问这个,是想做夹缬?”

谢景衣瞅着姚掌柜的,越发的惊讶,以他的本事,窝在兴南街这么一个卖布的小铺子里,实在是太委屈了。

姚掌柜的像是看出了谢景衣的想法,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我阿爹以前是大布坊的大掌柜的,我跟在他边上学的。后来成了亲,内子多年无出,好不容易生了一女……家中迫我停妻另娶,我实在是不忍心……便跟着夫人嫁出来了。先前也是在正南街……圆娘大了,我想招婿,便请了命来了兴南街,想寻一个老实的后生呐。”

姚掌柜说完,又自觉失言,谢景衣才多大年纪,哪里会喜欢听这些。

可他瞅着少东家生得亲切,便不知不觉的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出来了。

“是小的失言了。小的也只是听闻过,并没有做过染缬。少东家若是想做,得先找一个会打花板的,夫人有一个染布坊,离这里不远,里头有个李师傅,手艺很好,拿了花板让他试试,应该能做得出来。”

“不过小的斗胆一句,夹缬布不太划算……我们大布坊也就是薄利多销,不做贵人的买卖。”

谢景衣听完,顿时舒心的笑了。

她原本还想着,要到哪里去寻一个贴心的大掌柜,毕竟兴南街的铺子,迟早要被她做大了去。赚钱虽然好,但是她日后可是要杭州谢家,将京城永平侯谢家踩在脚下,如何能够只做商户?

先如今,姚掌柜便是一个很好的人选。重情义,人踏实。

“我是想做染缬,但是咱们不染丝绸,染粗布。你看如何?”

第8章 我瞧娘子多富贵

谢景衣说着,其实是胸有成竹的。

夹缬染布,前朝之时一度盛行,花纹吉祥不说,色泽也很丰富,有不少宫人都拿来做裙摆,制屏风,可到了大陈朝,锦帛不是拿去岁贡,就是出海。

禁军多穿夹缬染的印花布,于是官家就严禁民间私印。渐渐的,在民间这起子手艺便失传了。

上辈子她在宫中做掌衣的时候,每日都在掏空脑袋要推陈出新,让贵人们一鸣惊人,让官家眼前一亮从此不朝……呸呸……让官家赏心悦目才能更好的治国安邦。

岁月让她头秃,但是心不秃。

一个人要站在高处,便是要会常人所不会。她性子跳脱,做事天马行空,按说并非宫中看重的稳重之人,但却能够站在宫女之巅,定是有非常人所能及的本事的。

打花板她会。

姚掌柜听了谢景衣的问话,伸手一捞,抓过来一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说道,“花板师父工钱高,若是染粗布,那定是要将布价往上抬不少。粗麻布再好看,那也比不上绫罗绸缎,怕是高不成低不就。”

谢景衣点了点头,“倘若打花板不要钱,而且咱们只染单色呢?”

姚掌柜眼睛一亮,这会连算盘都不打了,“大有可图。蓝草多而廉价,咱们染蓝留白;染黑也容易,东青,栗壳,实,五倍子都能染黑,不逾制又耐脏;少少染红,喜庆而价高。”

“少东家可是找到了打花板之人?”姚掌柜说着,顿时激动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试探着说道,“若是有花板,咱们早些印了,说不定还能够赶在年节之前。少东家也知晓,有些百姓,一年也就做一次新衣,错过了,就要等明年了。”

“有些眉目。姚掌柜且先缄口不言,等那板儿来了再说不迟。你这铺子打理得很好,家中有喜事的时候,可得告诉我,我给圆娘添妆。”

姚掌柜笑得越发的高兴,就差瞧不见鼻子眼睛了。

谢景衣又在铺子里头随意的看了看,便出了大布坊。

小毛驴在大树底下拴着,见着她来,高兴的嘶鸣起来。

谢景衣走到它跟前,摸了摸它的脑袋,一抬头便又瞧见了那匹裂开嘴笑的傻马,以及坐在它身上,恨不得让人一拳打下来的主人。

虽然姚掌柜说得在理,但断人财路,同刨人祖坟差不离。

谢景衣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柴祐琛拱了拱手,“小女敢问柴公子,是否有哪里得罪于你?”

她说着,看了自己的大布坊一眼,又看了看对面的天布坊。

柴祐琛摇了摇头,“夫子说我只通经文,不通时务,是以我特意开了一家铺子,坐看人生百态。”

原本是个寻常话语,但是柴祐琛居高临下,一脸黑面,让人想要跳起来砸掉他的狗头。

“这杭州城里,布坊不下百家,为何……”

别说不是故意的,连摆布的颜色排序,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这边摆一匹,他摆三匹……分明就是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