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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无边,回头是我(18)

作者: 兔八啃 阅读记录

面对陈璞玉的坚定,傅子邱显得冷漠多了,他站在那儿,居高临下的看着,近乎无情的说:“是么,可我听说,抄他家的时候,光那一屋子夜明珠都闪瞎了好几个官兵的眼睛。”

“呵呵。”陈璞玉肩胛抖动,竟笑出声来:“太傅一生清廉,夜明珠?他家连油灯都没有,整宿点着蜡,熬得眼睛都坏了,就为了给这个国家出谋划策。到头来,国家还他什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编出来的夜明珠,都是假的。谁能不恨?”

陈璞玉瞪着眼睛,眼眶一周血红:“他尽心服侍的君主,不信他,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全家。他同窗多年的好友,诬陷他,将他拖上断头铡,要了他的命。他把一生都献给了大虞,临死,咒了最怨毒的誓言,杀了背弃他的王,毁了这座城。可今晚,他扼住我的咽喉,却久久未能下手。”

陈璞玉睫毛颤动,一行清泪落下,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是我无能,这么多年……未能还老师一个清白。”

帝王家的孩子,成长的总要比旁人快些。

陈璞玉早慧,人都说“慧极必伤”,他却相安无事长到了十八岁。本以为此后亦能一帆风顺,不求坐上至高无上的皇位,但求为大虞开疆拓土,守卫边境安稳。

他也曾有满腔抱负,未及施展便无声的湮灭了。

秦太傅教导他:“修身、齐家、治国,而后平天下。”要以“德”服人,与人为“善”。他奉为圭臬,没有片刻敢忘。

结局却是可笑又可悲的,秦仲和一生清廉,德善兼备,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陈璞玉修己身,立其志,知耻且无畏,赤诚又坦荡,最终被隔绝于皇室之外,空有虚名。

正如陈璞玉所说,世事如此,焉能不恨?

傅子邱终是缓了神色,小鬼处理好腐肉,他毫不吝惜的放了一盏的血,再让小鬼给陈璞玉抹上。

魔血生肌,不消片刻陈璞玉身上连道疤都不剩。

但新疤痊愈,他们这才看清,陈璞玉还有满身的旧疤。刀枪剑戟,这身皮囊似是被针硬生生缝上的。

顾之洲只看了一眼就撇开目光,他转头去看傅子邱。

这回放的血太多,傅子邱掌心的伤口没能那么快便自行复原。鲜血滴滴答答顺着苍白的指尖落下,像是在他心上凿下一个个小坑。

他把傅子邱的手牵过来,凭空一抓,手里多了条帕子。刚要裹上,傅子邱不自在的把手一缩:“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顾之洲按着他,数落道:“你弄的我房里到处都是血,难闻。”

傅子邱手指颤了颤,垂下眼没再动弹。

他转向陈璞玉:“这么多年,你就甘心?”

陈璞玉笑的苦涩:“换你你能甘心?老师走的那一年,我拼命调查取证,想要替老师平反。可总是进行的不太顺利,当时朝中以老师和丞相李固为首分为两派,老师一死,那些人唯恐牵扯己身,发了疯似的要将自己择出去,没少编些莫须有的罪名。还有些人干脆投靠了李固,很长一段时间,朝中都只有李固一人专权。”

顾之洲仔细的包扎好,闻言抬眼:“自古君主最忌专权,陈匡受得了?”

“自然受不了。”陈璞玉道:“后来有人提议,多设两个官职替丞相分忧。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在朝中三权鼎立的局面。他们谁也管不着谁,谁也动不了谁,如此方能制衡。”

顾之洲道:“那秦仲和的案子,就这么板上钉钉了?”

陈璞玉摇了摇头:“算是有几个旧部吧,帮着我搜罗了不少证据。”伤口已经痊愈,他慢吞吞的穿起了衣服:“起初我也只是怀疑,毕竟老师倒了,最得力的就是李固。直到探子来报,说李固手里有一个账本,可能和这案子有关。我当时年轻,也可能是太急着替老师平反,冲动了。”

“然后呢?”

“然后……”陈璞玉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在回忆:“然后我就去找父皇,我把手头上所有的证据,包括那个听来的账本一股脑全告诉父皇。父皇震怒,当即派人去李固府上搜查。”

傅子邱插了句嘴:“什么也没搜到?”

陈璞玉应道:“不仅什么也没搜到,我之前交给父皇的证据,包括一些地方官员的口供,富商们供词前后矛盾之处,还有李固连续三年在大内安插的心腹的名单,应当还有些别的什么,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总之,所有这些全被父皇推翻了。末了,父皇告诫我,有些人当舍则舍,有些人当用必用。”

“从那天起,父皇便开始疏远我。我手上的权力一点点被收回,宫人们依旧如往常一样敬我,但我却再没有得到父皇的重用。起初我想不明白,我不懂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明明什么错都没有犯。直到我琢磨出父皇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