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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6)

作者: 陸離/陆离 阅读记录

“二少爷他不是故意的……”渠锦堂一急眼,绣月儿立马不吱声,他低下头,看见袖口上沾的芝麻碎,有点要哭的样子,“老夫人赏的那么好的点心,都让我糟蹋了……”

渠锦堂哪儿见得了他难受,急吼吼的:“不就一碟豌豆糕么,你喜欢,晚上我叫他们做来!”

渠锦堂是真的好了,夜里掌灯,他传话想在院里吃,七八个妈子丫鬟往他房里传菜,八仙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那少爷派头。

“月儿……你过来……”

这是不合规矩的,七八双眼睛看着绣月儿。

但在渠锦堂这儿,他就是规矩:“过来!”

没见过丫头和主子一桌吃饭的,几个丫鬟你来我往的使眼风,夹枪带棒的眼光,生生要往绣月儿身上揭下一层皮。

渠锦堂刮她们,让她们都下去,老妈子打外边阖上大屋的门,几个丫头酸着脸学渠锦堂:“月儿,叫得多亲热呐……”

一个气哼哼的:“还没当主子呢,就端少奶奶架子……”

另一个唾:“呸!窑子里出来的丫头,她也配!”

她们站在门外的西北风里冷冷调侃,屋里的红蜡烛,却是一片暖洋洋,渠锦堂的筷子没带停,给绣月儿夹炸糕,夹烧肉,比自个儿吃还起劲:“吃啊!”

绣月儿低眉顺眼的坐那儿,既不动手,也不开口。

“怎么不动筷子?”渠锦堂也不是真不懂:“怕她们说你?”

隔着烛光,绣月儿绒绒的睫毛抬起来,朦胧里一双剪水的眼,说埋怨不像埋怨,说操心又操碎了心,看得渠锦堂胸膛里热乎乎。

别人说什么,他渠锦堂才管不着呢,在他眼里,绣月儿就是凿进他黑暗壁垒里的一捧亮堂堂的明月光,不是月丫头一个白天一个黑夜的伴着他,陪他受活着的罪,他没准还是渠家人人抹泪却不敢提,一发病就疯狗似的逮人咬,也不知道有多少活头可以盼的怪物,那个时候,他们谁当他是少爷了?

都见着别人的好,见不着别人为了奔着好,挨的罪。

“别怕!”什么礼教都抛下了,渠锦堂的手,从桌子底下穿过去,等了等,一把攥住绣月儿团在膝盖的手,“有我,这个家里,我看谁敢说你!”

第7章

热乎话来来回回一直说到深夜,都是渠锦堂说,绣月儿听,等绣月儿打来水给渠锦堂擦面,他还生龙活虎地吊着劲呢。

“月儿,你看着我……”渠锦堂喊他喊得越乎亲,绣月儿不敢应,心里虚得跑过一山坡的羊,好像他应了,就是做下什么离经叛道的坏事儿。

她越不理人,渠锦堂越来劲,眼珠子咕溜溜一转:“改明儿我就跟我娘说去……”

说什么?绣月儿好奇地抬起头,中了渠锦堂的计。

小少爷正是玩心重的年纪,被绣月儿这么盈盈地瞧着还得了,往下的话越说越不着调:“让她把你许给我,给我当媳妇儿!”

绣月儿白牙咬着唇,咬得血色都跑到脸上去,铜盆里搅动的波纹,一圈圈晃到心上:“少爷,这话,你在屋里说就得了,千万别出去……”

小小子逗姑娘的话,本也不当真,但绣月儿这样子,渠锦堂动了真格:“怎么说不得……”

绣月儿跟他让,他就伸进水里拽绣月儿细细的胳膊,水花哗哗的蹈了一地,两双手,十根指头,湿乎乎,滑溜溜的攥一块儿。

“你等着……”渠锦堂也躁了,跟绣月儿比着,红脸白牙的,“等我娶了你,再不让你干这些下人干的活儿……”

这是说浑话呢,绣月儿闭着眼,指头尖蜷得抠进肉里。

这时地上要是有条缝儿,他都能钻里头去,偏偏渠锦堂没羞没臊地抓他的手腕子:“晚上……你别睡塌上了……上床上来,咱俩一块睡……”

他原是好意,没往深了想,绣月儿却受了大惊吓,下重力气推开渠锦堂,两扇门撞地哐哐响:“月儿!”那身红衣裳奔入黑夜中,一下就跑没影了。

渠锦堂在屋里等了好半天,等得睡眼惺忪,听见大门吱呀一声,立刻来了精神。

月光泄进来,往屋里漫进一层银光。

隔着床幔,窸窸窣窣的解衣声,木架上的水盆淅淅沥沥响,渠锦堂揪着锦被竖耳朵,那是绣月儿回来了,在给自己擦身呢,以往也这样,非得伺候自己睡下,他才拿他洗剩的水,偷偷抹一下身子。

渠锦堂病的时候离不了人,绣月儿都是这么过来的。

挺平常的事儿,渠锦堂听见过不止一回,可也做了怪了,今天那道悄悄的水声,像面拨浪鼓,咚咕隆咚敲在他怦怦的胸膛。

西墙下摆着一张罗汉床,绣月儿没过去,冬天他怕睡得沉,少爷叫他醒迟了,都在渠锦堂床边的地坪上铺床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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