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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债(16)

到处都有嘶吼的人,方文秀看见赵正生在不远处对着电话咆哮,他的身后有个人从砖块里被扒出来,嘴里吐着血沫子,被人两下搬上担架快速的抬走,路过赵正生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那个人身上,一直追随着他最后和方文秀的目光相接在一起。

隔着人群,赵正生看了方文秀一眼,转身挂了电话,接着又按了一个号码拨出去,方文秀听见他在求人,来的救护车不够用,他在联系医院。

有人在方文秀后面大声的叫她,方文秀转过身看见钟伟站在她两步之外,他比方文秀晚到,却在第一时间找了过来。

方文秀朝他走过去,路过他也没停步,往暗处的简易房走去,方文秀问钟伟:“你看这次的伤亡得有多大?”

钟伟说:“正是施工的时候出的事,

得看当时上面有多少人。”

方文秀叹气,走到工地的临时办公室前,搓了搓脸,推门进去。

简易房里还算干净,平时技术员都在这里办公,里面有电暖气,屋顶上白炽灯亮着,照明也很好。

不一会的功夫,赵正生也推门进来了,他头上戴着安全帽,脸上还沾了一点泥,脸色阴沉,让人望而生畏,生人不敢靠近。

方文秀给钟伟使了个眼色,钟伟到了一杯热水给他送去,赵正生接过来没喝,放桌子上掏出一颗烟来点上。

他吐出一口烟雾问方文秀:“打算怎么办?一个队的人陷在那楼里,抬出去了十五个,也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

方文秀手里握着一个装了热水的纸杯,她的大衣有些宽大,白炽灯光印的她脸色有些苍白,坐在那里,看起来有些脆弱,但她却冷静的说:“先善后,现场调度,联系医院,安抚家属这些事要麻烦你了,后续的一些工作等开发商来了我再和他谈解决的事。”

赵正生没吭声,他现在就是在做这些事情,方文秀不过是多废话了一句罢了,其实也是在告诉他,她没乱,让他不要顾忌她这里。

屋里正沉默着,这时候又有人推门进来,来的人拉开门弓着背走进来,看面相三十多岁,一双眼睛特别灵活,眼珠子乱转。

他一进来扫了方文秀和钟伟一眼,他可能认识钟伟但不认识方文秀,心里可能猜到她是谁但还是对着赵正生说话:“赵总。”他可能是心虚,一开口好像就矮了一节。

赵正生皱着眉头问他:“王国荣,你这怎么回事?”

这家伙张口就来:“赵总,我也不太清楚啊,我也不知道怎么楼就塌了啊。”

方文秀心里叹气,就凭这家伙一句不知道也不怪乎楼塌了,果然赵正生一下子恨得咬牙切齿,他可能想揍人,忍了几下把手里的烟头扔了过去:“你不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还要你知道干嘛?我操,出了事打你电话你不接,过去两个钟头你跑来了,你干什么吃的。”

赵正生在那骂着,方文秀低声问钟伟:“这人是谁?”

钟伟低下头说:“王监理,这个工程他负责现场施工这一块。”

后来赵正生把那个王监理骂了出去,他自己也跟着出去了,方文秀让钟伟去把这个楼盘的图纸都找出来,她不会看,一会公司里的工程师来了,就

要用的上。

方文秀安静的坐在屋子里,她知道外面有很多事情在进行着,有些人会在今夜被惊动,那是一张关系网,一张方远山留下来的属于华山建筑的她还没有接手下来的关系网。

一杯热水被方文秀喝成温开水,终于喝完,她走到窗边,外面的天色依然泼墨一般的黑,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窗沿下的灯光中飘着细细的雪粒子。

工地的大门口连着开进来几辆车,方文秀远远的看见一个穿着橙红色夹克的人下车,他在几个人的簇拥下特别显眼。

来的人下车后,在门口聚在一起似乎说了几句话然后往出事的地方去了。方文秀看着窗外问钟伟:“几点了。”

“快五点了。”钟伟回她。

方文秀慢慢的走回来坐下:“快天亮了。”她说的极小声,钟伟没有听清。

屋里静悄悄,钟伟翻图纸的声音格外明显,屋外远处各种嘈杂之声也隐隐传来,方文秀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看着地板出神。

不知过去多久,门忽然从外面撞开,一阵风雪夹裹着一个人分风风火火的刮了进来,何晓月把安全帽往桌上一扔:“靠,渴死我了,有水喝吗?”

她是一个很自我的人,和人相处有时候会唐突,但有时候也能很快的打破局面,钟伟看了她一眼,去饮水机那里给她接了一杯水递给她,她接过来说:“谢谢。”还知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钟伟没说什么,接着去忙自己的。

何晓月握着纸杯子牛饮而尽,没喝够自己又去接了一杯,接水的功夫屁股朝着方文秀的方向说:“方总,我看见死人了。”

方文秀没吭声,何晓月又喝了半杯水,终于感觉心没有那么慌了,说话节奏也慢了下来,她说:“方总,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可能是重大安全事故,市里质监局,高层可能都会惊动。”

方文秀还是没吭声,抬头看着她,她一直不说话,起初何晓月以为她被吓住了,后来看她眼神清明,完全是一幅镇定的样子,然后就莫名的有点不知所措。

方文秀见她的气息终于均匀了,才指着对面的椅子说:“你坐下来。”

何晓月很老实的坐了下来,方文秀才问她:“你来了后都干什么了?”

“救人去了啊!”何晓月说的理所当然。

方文秀不紧不慢的又问她:“我叫你

来要是就为了让你来救人的,我叫你来干什么?外面有的是医生,救护人员,出力气的也有咱们的工人。”

两句问话堵得何晓月眼神茫然,然后方文秀说:“你现在就去找赵副总,就说我让你去找他的,你自己想办法留在他身边,让他给你安排事情干,你这个时候要是不能在他身边找个位置待住了,你就自己回家睡觉去吧。”

何晓月被方文秀几句说的晕头转向的出去了,她出去以后,钟伟几次抬头往方文秀看,方文秀知道他想问,但不喜欢他这种过于老成的方式,但后来又想到各人性格不同,不应以自己的喜好来论好坏,再有这个人有一天她也要放出去独当一面的,也有必要跟他沟通清楚,于是她跟他说:“从古至今,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家族,最怕的不是不够强盛,而是后继无人,一个企业也是这样,赵副总脾气不好,他自己也没有要培养一个能接替他人的意识,我只能给他找一个强塞过去了。”

方文秀只给他讲这么多,剩下的就看他有多少悟性了。

钟伟听了,想了一会,又低头做事去了。

天际终于泛起鱼肚白,外面的喧闹忽然由远而近而来,方文秀朝窗口看了一眼,起身整了整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一个穿着橙红色赛车服的男人,被一群人夹裹着往这边走来,他脚步迈的很大,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个子高大衬得一旁的孙副总有几分灰头土脸。

魏恒正在训孙副总,他的声音很大,方文秀远远的就听见他说:“老孙,你们这事做的太他妈不地道了,你们这是坑我呐,没得说,真没得说,老子不喜欢给人干擦屁股的事。”

孙副总擦着汗说:“魏少理解,理解一下,我们也有苦衷。”

“老子理解个屁……”

方文秀看准时机,不等他把后面的话骂完,两步上前远远的就伸出手:“魏总,你好。”

一行人被方文秀挡住了去路,魏恒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方文秀,转过身正对着她根本不搭理她伸出来的那只手,说:“方文秀?”

方文秀收回手道:“是,魏总你好。”

魏恒上下打量她两眼,方文秀知道自己这会形象不太好,衣服穿得松松垮垮,头发可能还乱着,魏恒却是很好看,他总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在方文秀的意识里很少从外形上把一个人归结成不好看或者特别好看,从最开始第

一面一直到后来长久的岁月里她一直都觉得魏恒是个特别好看的人,于是乎从第一次的初见很多的事情就已经注定了,那就是所谓的缘分的那个东西。

魏恒从开口就带着一股蛮横,他说:“方文秀是吧,既然你在这,咱两就好好说说。”他说完脑袋一甩对后面的一个人说:“文堪,你跟孙副总谈,该处理清楚处理清楚,别把事办漏了。”

说完又转过来跟方文秀说:“找个地方吧?”

方文秀侧身让出一个位置:“魏总,你请。”

魏恒甩开大步走了出去,从头到尾都横的像个土匪,方文秀心想这人可真是让人讨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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