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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债(47)

方文秀低头为难,一下子没有动,魏律清又说:“怎么你祖母没有教你诗词绘画吗?我却是不信。”

方文秀这才说:“文秀这些年沉湎于俗事,多年不碰画笔,文秀不敢画。”

魏律清却说:“你少年丧父,家有寡母幼弟,你要承担家业,这也怪不得你。”他用一种爱护的口气和蔼的对她说:“去吧,去动动笔,也让我看看你现在都在想些什么。”

方文秀再不能推脱,走过去站到刚才魏律清站的位置,魏律清甚至亲手为她铺上画纸,准备好颜料,方文秀手握画笔回望一眼,魏律清朝她鼓励的一点头,方文秀再一转回来,凝视画纸,忽然闭上眼睛,沉心静气几分钟,然后乍然一睁眼,一笔挥毫而出。

她一落笔,魏律清就看出了她有几分根基,她笔走如风毫无停滞之感,要紧的是她下笔之间并特别不讲究细微处手法的精妙,挥毫之间一种朴拙自然的大气随意而走,可见落笔之前所有的布局都以了然于胸。

方文秀说她几年都不碰画笔,魏律清却是相信的,她手法并不精湛,胜在格局的规划和气的流畅,所以毫无停懈,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她不喜欢在细小处刻意的追精细,一切顺乎自然而然,一般年轻人越是有才反而越是会持才傲物,少有人懂得顺乎自然,物极必反的道理,就是知道也很难做到,单从这一点上就是非常之难得了。

方文秀画的是一幅崇山峻岭图,高山绝壁之间一条大河蜿蜒而下,最后着色的时候选了最浓烈的朱砂,一种艳红到极致的颜色,绝壁之上,山崖之间一簇杜鹃摇曳而盛开,整片黑白之间唯一的着色之处,浓烈的红于黑白形成强烈的反差,成为唯一的点睛之处,也如她心头的那一滴最炽烈朱砂之血。

一幅画作,方文秀用时不多,下笔就没有停顿,一蹴而就,收笔之时一身大汗,眼角含泪。

魏律清一直站在一旁不敢打断她,他看的明白,她到底年轻,正是感情最为浓烈的时候,那一簇艳红怕就是她心底最压抑之深的情感之处,一旦抒发出来,必是全部心力的凝结,稍一打断就会乱了她的气,对她身体极为不好。

方文秀画完,拿着画笔站在那里,僵立片刻,一口气长长的从胸中舒出,这才放下画笔,转身面对魏律清,抬手抹掉额角的汗水,笑了一下说:“伯父,我献丑了。”

魏律清没说话,走过去,方文秀往旁边让了让,他站在那里注视着那幅画良久,丛山有险恶之势,如人生所遇的各种艰难险阻,中间贯穿而过的河流,那就是道,如人在世间行走所遵循的道,永不停息,随遇而安,遇阻则变通,而那绝壁上的红花则是生命中的光彩之所在,浓烈而坚贞的感情。

她正处在人生中最好的光年,身体和心智都到了巅峰最旺盛的状态,那一抹红,绚烂而浓烈,她对爱情理解的有多深,就有多么的浓墨重彩,配合着整幅她对道的理解,就算魏恒是魏律清的儿子,他都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魏恒配不上方文秀如此深沉而大气的感情和她比起来魏恒简直就是个连什么是爱都不懂莽撞孩童。

魏律清说:“这幅画就留在我这里吧,我给你收着。”

方文秀低头说:“是。”

到这时,魏律清这才收了一身威严之气,和声说:“你出去吧,魏恒的妈妈盼了你好多年,她和你祖母有姐妹之谊,对你寄往甚深,你去陪陪她,晚上就留下来吃饭吧。”

方文秀微一低头说:“是。”这才出了书房。

☆、第二十九章

方文秀一出来,走回客厅往沙发里一座,一口气泻下来,疲态立刻就显露在脸上,她多年没碰画笔,刚才即兴而作,抒发的太厉害,气一下泻的太厉害,一放松下来整个人就跟被掏空了一般内里空虚而疲惫。

旁边的坐着魏斌,她朝他笑了笑,打不起精神来和他说话,魏斌看了她一眼,起身去给她泡了一杯茶,递给她:“喝点,润润喉。”

方文秀接过来客气的说:“谢谢。”她这时候是什么都喝不下去的,只是拿着茶杯在手里转,却是不喝。

魏斌什么也没说,转身去厨房找到魏母,老太太正在收拾一只猪脚,保姆在一边给她打下手,她一手的油腻,正在忙活。

魏斌站在一边跟她说:“妈,文秀刚从爸爸那里出来,我看那孩子不知怎么了一下子看着累的不行,您去看看?”

魏母手上一顿,心想这是怎么了,随便擦了擦手,转身就出去了,路过客厅,果然看见方文秀靠在沙发里,一身的萎顿,她停了停,看孩子在闭目养神,也没去打扰她,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里,魏律清还站在桌前看方文秀留下的那幅画,魏母推门进去,稍稍在门口停了下一,才走到跟前说:“老魏,你为难孩子了?她今儿可是头一次登门。”

魏律清抬头看了老伴一眼道:“晏殊,你过来看看。”

魏母走过去,魏律清说:“这是那孩子刚才画的。”

魏母也是大家出身,也是有些见识的,仔细的看了看,在围裙上擦手的动作越来越慢,后来她说:“这孩子,最后定是落泪了,怪不得她那么累,这是心气散的太厉害了。”

她说:“世间的男子少有对爱情如此坚贞,浓烈的,她还年轻,再过十年她就知道情到浓时情转薄了,如果现在让我来画,给我一张白纸我可能一笔都画不下去了,什么都淡了,画不出来了。”

魏律清看了她一眼道:“只有空才能承载万物,你什么都能包容,自然浓极转淡,淡如水,空如无,几与道说是淡极如无其实是什么都包含在里面了,境界自与她不同。”

魏母一笑,看了魏律清一眼,那一眼带着点调侃,她说:“你这马屁拍得越来越有水平了。”

魏律清明悦一笑,又看着画道:“她所悟的道,本是清静无为,如水一般柔软而坚韧,洗涤纳垢,但人生哪有如此一帆风顺的,悟道又岂是如此简单的,她是女人,注定要遇见她的情劫,她生出了有所求的心,所以她矛盾而压抑,过的几年只要她一突破此境界自然能天高任遨游,达到挥洒自如的境界。”

然后魏律清又有些怅然的说:“就是到时候,不知道你家魏恒有没有那个福气了,这孩子长成那样,合该在那个时候遇见她,就是不知道到最后他们谁成全了谁。”

魏母却想的不一样,她笑眯眯的动手收起画对魏律清说:“我却不担心,你不是女人,不懂女人的心,女人一旦动心,对感情的坚贞可以百折不回,但是你不能欺负她太狠了,太狠了她就会山崩地裂给你看,你说你家魏恒敢不敢让一个女人山崩地裂?我儿子我还是了解的,他就是个纸老虎,他不敢,他也做不出来。”

魏母笑眯眯的收起画,神神秘秘的说:“我把这画裱好了,给他们收着,等将来拿出来好好臊臊他们。”

魏母笑呵呵的收拾了就往外走,魏律清忽然想起什么,又对走到门口的魏母说:“一会魏恒回来了,你让魏斌来告诉我一声,这孩子犯起混来真的很讨厌,人家第一次上门,也是来看我们家的情况的,我们不能让她没脸了。”

“唉!知道了,你放心。”魏母这才放心的走了。

魏母笑眯眯的出去,又神神秘秘的叫来办事员让人把画拿出去裱了,这才下来又去了厨房,这些她做的悄莫声息,方文秀是一点都不知道。

方文秀坐在沙发里,虽然一直在闭目养神,但周边的环境她也不是没有感知,有人在客厅里来往却都刻意放轻了手脚,并没有人来打扰她,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一个家庭的家庭环境和教养素质来,魏律清有一点说的没错,方文秀这次上门不光是来拜访也是来看看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家庭的,现代人的择偶标准往往都会走了本末倒置的这条路,不看人品先看这人的身价,其实看一个人的人品很简单,就是到这人的家里去走一趟,看看这家的家长,男人就看看父亲,女人就看看母亲,大抵就能看出一个孩子的品行了。

方文秀不知坐了多久,听着客厅的大门被人推开,这次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换鞋的声音悉悉索索,动作自然而理所当然就知道这是这个家的一个主人了,因为经常出入,所以行动理所当然。

来人进来,似乎看见客厅里没人,没有出声招呼,方文秀感觉到有人在看她,然后就忽然身边的沙发传来很大的震荡,来人毫无顾忌的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边。

方文秀不得不睁开眼睛,往旁边看去,那是一张极为俊秀英气的面孔,只是嫩光水滑的还带着几分稚气和魏恒有几分像,但却比他更精致几分。

小伙子的眼睛和魏恒一样,都是一双杏眼,随了魏母,穿着一身橄榄绿的军装,坐下腰板还绷得笔直,瞪着大眼看着方文秀,两人对视半晌,他忽然开口很不客气的开口问她:“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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