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将嫁(24)

“哦?韩大人有事讲就是了,谈什么对不住的。”霍时英一脸的云淡风轻,目中的瞳孔却幽深了几分。

韩棠向霍时英弯腰作揖:“韩某惭愧,今日要见将军的其实另有其人。”

霍时英伸手在韩棠的手肘处托了他一把,心里微微吃惊,什么人能让韩棠弯腰,她道:“韩大人快不比如此,人在这世间多的是身不由己,时英不怪你。”她把韩棠托起来,让他直起腰。其实让一个清贵的文士折腰是一件悲哀的事情。霍时英并不乐见与这样的事情。

韩棠再抬起头,目露出感激他道:“要见将军的是睿王。”

“睿王?”霍时英皱眉,霍时英虽然没有真正的涉足朝堂,但京中顶尖的几位权贵人物,她还是有耳闻的,具她所知睿王是今上一母同胞的胞弟,但睿王却是个闲散王爷,没有什么实权,但他可能也是燕朝最有钱的王亲贵族,因为他掌管着内务府,掌管着天下所有的黄商,这样一个人为何要见她?

就在霍时英皱眉凝思之际,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喧闹的市集之中,在这来往无数的过客之中霍时英就如此清晰的听清了他的脚步,如果来人是个身怀高深武艺之辈,那么她在千万乱军之中也可清晰的分辨出一个人的动向,但此人却只是个常人,那一步步的脚踏之声却不能泯灭于身边上百种嘈杂的音浪之中,那么的突出,一步一步的如此的轻微却又如此的清晰。

霍时英缓慢的抬起头,一双如黑夜一般幽暗的瞳眸早已锁定在她的身上,这个人,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出现的,不知道他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好像忽然耳边就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抬头时他就站在了丈许之外的地方,那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人,月白色的大氅,领口滚了一圈紫貂毛,他有一头鸦黑的头发,头上束着金冠,冠前镶着一个红宝石,他的额头饱满,眉长如刀,眼睛是一双凤眼,大而深邃,鼻管笔直而高挺,人中狭长,下巴方正坚毅,肤色如羊脂玉一般莹润洁白,他的脸生的是如此的完美,若从中间画一条中轴线那么两边一定是严丝合缝的对称着的,他不如霍时嘉美的那么飘逸却比他厚重而方端。

短暂的对视中,霍时英感觉到一种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她的心脏如第一次听见战鼓擂响时一般,蓬勃的那么不由自主的猛烈的跳动起来。

“韩棠。”那人开口叫道,声音缓缓的,音质清澈而沉稳。

韩棠豁然回身,身形一顿,然后快步几步走过去一躬身:“殿下。”

那人还在看着霍时英,霍时英几步走到男人的跟前也是弯腰一礼:“霍时英拜见睿王殿下。”

“霍时英。”

那人隔着两步的距离,一开口就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他身上有一种庞大的气势,那种气势让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你向他低头。

“是。”霍时英没敢直起身。

“你抬起头来。”

霍时英垂下手臂,慢慢抬起头,那双墨黑般的眼瞳霍时英一眼就望了进去,而他也是那么专注的看着她,漫天的雪花飞舞,席天幕地下是如此的让人惊心动魄。

后来那人抬头看向后面的楼牌对二人道:“我们进去吧。”

韩棠自然在前面带路,霍时英很自然的就和睿王并肩走在了一处,步上台阶之时,一旁的人又忽然说话了:“霍时英你不冷吗?”

他又连名带姓的叫她的名字,霍时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长衫道:“不冷,江南的冬天不算冷。”

“嗯,是不是和西北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是,西北苦寒,冬天滴水成冰,土地干裂,还经常会……”霍时英说道一半猛然住嘴,她这样说好像有诉苦之意。

“嗯。”旁边的睿王却只是点点头,没再往下追问。

说着话,他们就走进了酒楼的大堂,里面温暖如春,却不见客人,上到楼上霍时英凝耳细听,才发现这整个楼都是空的,她恍然明白,原来这里今夜是被包下来了。

吃饭的地方在一个非常大的雅间里,里面布置的奢华而雅致,地上铺着一整片西域出产的绒毡地毯,房间正中被一个多宝阁格成两段,后面一张供人休息的贵妃榻,旁边一扇屏风葛丝绢纱,上面用金线绣了大大小小上百个福禄寿喜,这手笔当可比公卿贵族的排场,怪不得霍时嘉说这里是京城最气派的酒楼。

三人进去分上下首落座,今天的韩棠不知为何没有了在扬州的豁达从容的气质,浑身拘谨而僵硬,从进来请睿王坐下后嘴巴就像个锯嘴的葫芦一样,再不吭声,微垂着头坐在那里,霍时英跟睿王不熟,自然也搭不上话,三人具是沉默的坐着。

上来伺候的不是酒楼的小厮,几个手持佛尘的太监鱼贯而入,上菜的碗碟是一水的彩粉蝠桃纹的官窑,桌上只有这家酒楼提供的一道招牌菜,其他的全是太监从带来的食盒里拿出来的,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带过来的还全部冒着热气,等菜上完,睿王拿起银筷,说了一声:“吃吧。”两人才仿佛得到号令一般一起拿起筷子。

三个太监分别站在三人后面布菜,什么菜色你只要看一眼他就给你夹到碗里,夹菜的动作当真是如行云流水般,不见一丝拖沓,连碗筷相扣的声音都没有一点,这屋里静的连落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霍时英细口咀菜,筷子轻拿轻放,装的一身僵硬,对面的韩棠也不比她好的到哪里去,动作刻板,神情麻木。

唯一最自在的就是坐在上首的睿王,细嚼慢咽,动作轻柔而优雅,垂头始终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仿佛这屋里两人不存在,他就是在吃一顿饭,可那种如潮水一般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依然层层压抑过来,霍时英一顿饭吃完背后湿了一片,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顿漫长的晚宴吃完,睿王一个字也没说,霍时英猜不透他要见自己干什么,吃完饭从酒楼出来,酒楼门口已经停了一辆紫檀木雕花,鎏金的马车,车门上镂刻着皇族的徽章,六驹并驾的六匹马一色的雪盖青花,找不到一丝杂色连马匹的高矮身长都一模一样,比霍时英坐来的那辆奢华多了。

睿王站在台阶上对垂手站在一边的韩棠说:“韩棠,我们走吧。”然后又转过头对霍时英道:“你也一起来。”

霍时英的心往下一沉,反而倒是感觉落地了,该来的终于来了。

三驾马车穿街过巷,车内只闻辘轳的车轱辘声,霍时英忽然睁开闭着的眼睛:“小六,你原来在府里的时候是跟着谁的?”

从上车霍时英就一直闭目不语,神情严肃,深思极重,车厢里很压抑,她忽然开口,小六吓了一跳,稳了一下神才回道:“去西北之前跟过世子一年。”

“哦?那你专门负责打理世子哪一块的事情?”霍时英又问。

小六这一句就接的从容了一些:“也没专门让我负责什么,就是贴身跟着世子,伺候笔墨,来人引见,通传,有时候也送些书信什么的。”

“那你可曾随世子参加过某些宴会或者出外的应酬的?”

小六思索了片刻道:“我跟在世子身边的时间不长,世子身体不好,一般不见外人,平时最多就是在外院走动,见的也都是外院的各个管事,处理的都是府里的庶务。小的不曾跟世子出门应酬过。”

霍时英蹙眉沉思:“那你是没见过睿王的了?”

小六低头:“小的不曾见过睿王。”

霍时英再次闭目往后一靠,没有再说话。

马车终于停下,霍时英下了车前面是一家宅院,门上也没有挂牌匾,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户大户人家,看不出是什么地方,还是韩棠领路,睿王和霍时英落在后面。

进到门里,一个少妇模样的女人向着她们迎了过来,看见这个女人,霍时英自问做足了心理准备脑子里也一阵惊雷滚滚而过,那女人的装扮很像那种大户人家少年丧夫的少奶奶,可少奶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迎客,这里不过是一家妓院罢了,睿王竟然带她来嫖妓。

那女子一身白玉色的窄袖褙子,梳着中规中矩的官髻,峨眉淡扫,两腮桃粉,唇间一抹艳红,庄重中隐含着一点含蓄的寂寞的艳色,未开口之前先是遮唇一笑,风情立现。

女子先对着韩棠蹲了一福,神态亲和显是早就熟悉:“三爷,安好。”她道,接着她又向着睿王和霍时行礼英:“两位官人安好。”

霍时英虽平时着男装却从不掩饰她是个女子,既不束胸也不掩饰自己没有喉结,这女子对着她却毫不惊讶,不是见多识广就是早有安排。

果然,就听韩棠对那女子道:“七娘你带路吧。”他们显然是认识的。

上一篇:城府 下一篇:腹黑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