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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记忆(19)+番外

他说:“复习题上有考试内容的百分之八十,让大家好好复习。”

我瞪眼,“这两张纸就有八十分?”

他微笑着点头。

我乐呼呼地说,“老师万岁!”

“你可别缩印了,带去作弊。”他补充。

“……怎么会呢。”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个时候,人已经很稀少了。

我和他下到一楼,正巧迎面走来班上的一个同学,她似乎忘了什么东西回教室去取,看到慕承和的时候冲他点头打招呼,然后腾腾腾地爬楼地上去。

雪还在下,我撑开伞,犹豫着要不要和他一起用。

就在这时,拐角的地方有辆车过来。我的胳膊被他一拉,被迫拉上了人行道,然后撑开的伞尖不经意地刮到他的脸。

他愣了下,停下脚步,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异样。

“怎么了?戳到眼睛了?”我紧张地问。

他用手指垂下头,揉了揉眼帘,然后抬起来看着我,又眨了下眼睛,说:“好像是隐形眼镜掉出来了。”

“啊!”我说,“别揉了,我看看。”

然后我收起伞,踮起脚尖,观察了下他那揉红眼睛。

“另外一边呢?”

“还在。”他说。

“那你别动,帮我拿着东西。”我说完,就将手里的伞和书一股脑儿全部给他,随即弯腰,借着手机的微弱亮光在地上找那只掉下来的镜片。

“算了。”他说,“挺难找的。”

“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火眼金睛,以前发夹上水钻掉地上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我说着,蹲在在地上,脱掉绒毛手套,□着手指,在留着残雪的地上仔细寻觅。

也不敢抬脚,害怕那东西被我自己踩着了。

雪花一片一片飘下来,落到我的发上和肩头,然后忽然又停了。

我一抬头,看到慕承和替我撑开了伞,于是冲他笑了笑,再继续找。

“你眼睛多少度?”我一边忙活着,一边问。

“左边六百,右边五百五。”

“度数这么高啊,我两只眼睛都是五点零,羡慕吧。”

“恩,挺羡慕的。”他很配合地说。

接着,我起身,将那个透明的小塑料片捡了起来,递给他,嘿嘿一笑说:“你看,不是找到了么。”

虽说五个手指被冻得通红,我却全然没放在心上,还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获胜者模样。

他怔忪了一下,垂头看着我的手,再将目光缓缓上移,最终落到我的脸上,最后不禁笑了,“你可真是个孩子。”说话的时候连眼神也柔和些,似乎在这寒冷的冬夜中有着穿透冰雪的暖意。

我嘟着嘴抗议,“我才不是孩子,我都二十一了。”

很奇怪的感觉,我过去总是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长大,但是当又一次听见慕承和说我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却有种别扭劲上来了,迫不及待地想让自己跨入成人的行列。

第二天,我在洗手间格子里上厕所,正要冲水,听到外面有人一边洗手一边说,“你们班那个薛桐。”

我愣了下。

“怎么?”另一个女生乙回答。

“我和她一起上俄语课,碰见她单独和我们俄语老师一起下楼,挺那个啥的。我看见过好几次了。”女生甲说。

“她啊——”乙说了两个字,意犹未尽的感觉。

“听说下学期实习,吴书记还留她在学院实习,真让人嫉妒。”

因为大四的时候要考英语专八,所以学院将我们实习的时间从四年级提前到了三年级下期。故而,大家都在找地方。

“正常啊。很多老师都喜欢她,那是没办法的事。”

“为啥?”

“算了,背后说人家小话也不好。而且她也不讨厌。”

女生甲倒是来兴趣了,“说说嘛,难道家里有背景。”

“那倒不是。”

“那为啥?”

“因为她爸吧。”

“她爸?”

听到别人说我爸,我冲了水,推门走出来。她俩看到我都是一怔。我若无其事地走到镜子前面洗手,然后说:“我爸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一个开出租车的,然后见义勇为的时候死了。”

我关掉水龙头,找不到地方擦手,便在牛仔裤上随意地抹了抹,走出洗手间。

我高三那年,老爸去世的。

他们说是抢匪抢了金店出来,换了车然后上了他的出租,拿刀逼着他出城。当时我爸明着骗他们说抄近路,结果是绕道到就近的派出所。

我爸一看到派出所门口的警车,大喊警察,然后车里的那些人就将他捅死了。

这个过程,当年在省台和市台的新闻现场里放过一次又一次,伴着现场群众声泪俱下的描述和执勤警察的亲身回忆,还有车上和地下那一滩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后来,很多领导到我们家来看望我们。

他的骨灰被放在我们市区的烈士陵园里,成了烈士。

我当时怎么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爸长得胖,和人合伙开出租,因为常年要在家给我和我妈买菜做饭,所以他都跑夜车,白天睡一会儿就起来做饭。

他脾气好,就是不能看到欺负我,否则会他又比谁都生气。可是他是个挺胆小的人,连楼上楼下的一些难免的小摩擦,他都不愿意和人争执得罪人家,还总是笑嘻嘻地充当和事老。

和老妈的雷厉风行截然不同。

所以很难想象,他居然有一天会成为和歹徒顽强搏斗的英雄。

老爸在医院里因医治无效而去世的消息传到爷爷耳朵里的时候,老人家心脏病突发,一口气没上来,成了植物人。

就这么在同一天,世界上最疼我的两个人再也不对我笑了。

当时,奶奶戳着我妈的肩头,哭得死去活来地说:“都是你这女人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你是个扫把星,当我二十年媳妇儿,孙子生不出来,还要了我儿子的命。你觉得你是警察,你是英模,你什么都比他强。你一直看不起他,尽知道说我儿子没用,不是男子汉。如果不是你这么长年累月地激他,他能这么犯傻?”

早上一起来,白霖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昨晚你做什么梦了?睡到半夜,听见你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梦话来着。

“是么?”我洗了把脸。

“真的。而且肯定不是背单词。”她严肃地说。大二的时候考专四这事,曾经把我们逼疯。我压力大就爱说梦话,据说我梦话里全是当天背的英文单词……

我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是梦见你和李师兄结婚来着,然后婚礼上你还硬要把捧花塞给我。”

白霖瞪了我一眼,恶狠狠地说:“你找抽是吧?”

随着考试越来越临近,图书馆上自习的人越来越多,到处都是紧张压抑的气氛。我看了了几页泛读课本,开始有些瞌睡,便拿出日记出来写。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肯定和世界上其他人类不太一样,我多半有别人没有的能力。例如,我会比别人聪明,也许在某个方面有未被发掘的特殊天分,也许有肩负着拯救地球的命运,甚至认为自己说不定还有一天会像辉夜姬一样被外星生物看中。

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一致让我坚定地认为自己是那么地与众不同,直到我遇见慕承和。

他的出现使我认识到,原来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他才是唯一的。

我的人生观和自我价值感就此幻灭了。

据说,我们看到的如果是一辆车,那么智商超高的人看到的会是车内发动机的运行原理。所以我在想,我对着他说话的时候,他会不会在计算我嘴巴里出来的唾沫分子以每秒钟多快的速度飞行到他的脸上。

唉——不知不觉又琢磨到慕承和身上去了。

我拿出手机,咬着笔头,想了半天也没找着借口给他发短信。

白霖瞅了我一眼,神秘兮兮地说:“小妮子,你情窍初开了。”

“呸呸呸。”

本期最后的两节俄语课前,陈廷和慕承和居然同时出现四教楼下。

我和白霖遇见他俩,有点惊讶,异口同声地说:“陈老师,你回来了?”

“恩。”陈廷温柔地笑,“你们有没有跟慕老师捣蛋啊?”

我瞅了瞅慕承和,心虚地说:“哪儿敢啊,他可比你凶多了。”

结果来上课时还是慕承和。

他走上讲台,说完考试的主意事项后,然后他说:“这是我给同学们上的最后一次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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