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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带昭阳日影来(23)

“哦?居然有人敢比我还跋扈?”尚睿故做认真地蹙眉问,引得荷香轻笑一下。

夏月却是不笑,两口喝完了盏中的茶水,又问:“现在可否请公子将东西还给我了?”

他在锦洛领教过她的伶牙俐齿,一直甚觉有趣。可惜此刻她的心思却全然都在那玉佩上了。

尚睿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碧玉,上面苍龙的雕琢徐徐如生:“是这个?”

夏月点头。

“我有些话还想问问姑娘。”突然,他一改常态,语气严肃了起来。

“闵姑娘从何得的此物?”

听到这话,夏月心里似上了根琴弦一下子被拉紧了一般,使劲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慌乱,强作镇定地说:“只是父亲身前从珠宝贩子那里买来的。”

他眉头微蹙,不知是信还是没信。接着又问:“那令尊可知其来历?”

夏月摇了摇头,故作迷惑地说:“还请公子赐教。”

他站起来,踱了几步,将玉握在手中,回首凝视了夏月,象是要瞧出什么端倪,半晌之后才转过去负手看着远处,若有所思。

“此玉名为子瑾,是上古高辛皇帝遗落于凡世的宝物。至今千年,一直被天家珍藏。当年,先储君尚宁太子之正妃杨氏连丧两子之后,产下唯一一位世子。先帝龙颜大悦,当即将此玉赏予小世子,封为吴王,并赐名‘子瑾’。

后来先帝驾崩,太子一门又惨遭变故,此玉便不知去向。前月,南域兵变,叛贼打着先帝的伪召和先储遗孤尉子瑾的旗号要逼迫当今圣上退位。

所以,此玉不祥,请姑娘好生保管,以免被官府看到还冠以逆贼的罪名。”

语罢,长叹一下,似乎是在将往事又封存起来,然后把玉递予夏月。

她接过时,上面还留有男子手中的余温。虽然对他的好意有些感激,却无法接受他逆贼、反贼地称呼子瑾。

她又冲上那股骨子里的倔劲,“可是民间的传闻却与公子所言不甚相同。据说,徐太后也就是当年倍受盛宠的徐妃,在先帝病重时,她以自己父亲徐绘勇将军掌握京都禁军之兵控制皇宫。皇帝殡天后,又密不发丧,并在一夜之间派人暗中灭掉太子全家,矫旨将自己的儿子尉尚睿送上皇位。”

荷香惊恐地扯了扯我的衣肩,示意夏月不要将这些祸言说下去。

尚睿转过头,本以为他会很惊讶,没想到只是默了一默然后微微一笑,“姑娘不怕祸从口出?”

“市井百姓没有人不知道的。我只是……”夏月的满头热血一凉下来,顿觉得后悔。

他眼中闪过一些笑意,又坐了下来。

“这些话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日后不可再提,否则后患无穷。”

“我……”

尚睿将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听话。不然我都不禁想抓你见官,领些赏银了。”

本来说话人是好意,但是配上他似笑非笑的嘴角,加上那哄孩子一般的听话二字,在夏月听来全然都是轻薄的举动。

“随你的便!”夏月恼怒地站起来。

“真的随便我?”尚睿也相继起身,说着步步靠过去。

“你想干什么?”

“既然你叫我随便,我就想再试试。”语罢将目光转到夏月的唇上。

“你!”她顿时更怒,扬起手想再掴他一掌,没想到却被尚睿接住,笑吟吟地摇头,“我可没那么蠢,被你得逞两次。”

“你——放——手!”夏月仰起头,倔强地怒视于他,却见到那一副与子瑾相似的眉目,心弦颤动鼻子一酸,说到“手”时眼泪已经哗啦啦地滚下来。

这下,尚睿可真被攻了个措手不及,连忙松开她的手。

他常见后宫女人的眼泪,每逢此时他都会不耐烦地挥挥手,“得了得了,下去哭。”旨意一旦下去,没有哪个女人胆敢再掉一滴眼泪。而对于潇湘,她自然是从不落泪的。

“你放心,我不是因为你哭。”她抹了抹泪水,说道。“夏月谢过公子的还物之恩,敢问公子高姓。”

“我姓尉。”尚睿答。

夏月垂下的双目听见那个“尉”字也是一恍,却不敢多呆,急忙辞去。

待夏月远去,贺兰巡才从林后走出。

“皇上,您险些露了身份。”他万万没想到尚睿居然会以真姓告之那个女子。

“无妨。”

“查到结果没?”

“估计很难。”

“那么配上朕的画像去锦州打听。”

“这……”

“不必问为何,你照做就是。”

他忽然想到菁潭以前的一句话,如果真的是他的话,“瑾哥哥呀,以前都说你们俩长的很像的那个瑾哥哥,就是……”

尚睿默默闭眼:如果这个孩子还活着的话,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

尉子瑾。

从生下来就被视作未来储君的孩童。

其父尚宁太子排在尉家尚字的最高端,嫡之长子,即使他的生母穆皇后去世多年,穆家几起几落,逐渐衰败。先帝也一直善待先储。所有人都看的出来,他的父亲对那女子甚为怀念,也没有再次立后的意思。

而尉子瑾,在他六岁进宫上太学院的时候,尚睿才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他。“子瑾玉”明显地戴在他细弱的脖子上。仿佛成了一种不凡的标志。每个见到的人皆说尚睿与他出奇地像。

在太傅来教书之前,他走到尚睿桌旁,听内官的话,作揖到地怯生生地说:“侄儿给九叔请安。”

当时的尚睿一边其他哥哥们嬉闹,一边受到太监提醒不在意地摆摆手说:“见过了,起罢。”

然后他又被太监引到别桌去行礼。那副害羞的神色,若不是身上的装束,尚睿定会以为他是个女孩。他实在想不出来他们俩长相上怎么会有相似的地方。。

“都像皇上年轻时的模样。”老麽麽给他换衣时笑着答。

回到药铺,夏月紧蹙眉头,心神不宁,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那个男子说他姓尉。为了避免对方起疑,她才没敢仔细追问究竟是“卫”“魏”还是“尉”。若是后者,那必定大有来头。

夏月摩挲起手中的玉佩,暗地里责怪自己太不谨慎。如今这玉佩是再也不能随身带着,但是又不能弃之不顾,它毕竟是证明子瑾身份的最佳证物。

她找来一张手帕将玉佩裹起来,然后放在妆台的首饰盒子里。随即又觉不妥,垫了根凳子,爬上桌,垫起脚尖搁在房梁上。

刚一下桌子,门没敲便被人推开。

“哟——我们家大小姐。你这是要上房呢,还是要悬梁呢。”舅妈裴氏脆声问。

“舅妈。”夏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跳下凳子。“我捉个虫子。”

“你这要是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我这做舅妈的拿什么气给你受,逼的你要悬梁上吊呢。”

“儿媳妇啊,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夏月姥姥听见动静,跟了进来。

“我怎么了?老太太,您老说话也要摸良心。您儿子为了挣点钱,又去了南疆走货好些日子没个信儿,如今外边兵荒马乱的,指不准我们这太平日子还能过几天。就我一个妇道人家在铺子里忙里忙外的。如今家里无缘无故多了几个吃闲饭的,难道还要我拜着供着不成?”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老太太劝说,“外面刘老爷家的伙计来收租,等着我叫你出去。”

舅妈点点头,走时仍了个小瓶子在桌上,“听说你今天从外面回来咳嗽的厉害,我给你拿了个治风寒的丸子,你吃来试试。”

夏月一笑,“谢谢舅妈。”

裴氏有些挂不住脸地说:“谢什么谢,我害怕你这做惯了娇贵小姐的,万一有个不妥,你舅舅回来还不跟我拼命。”语罢,便匆匆离开。

夏月和老太太相视一笑。

“你舅妈这人,嘴巴不饶人但是心眼不坏。”

御花园里,王潇湘陪着太后一起坐在亭子里围着炉子赏雪。尚睿是过了会才到。

“皇帝最近在忙些什么?”太后问。

“朕也就是在宫里写字看书,有时候去颐山的马场里骑骑马。”

“仗都打到沧州了。你倒也真放得下心。”

“国事有母后操心,也是儿子的福气。”。

“听说你上次突然通知大臣们不上朝?”太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尚睿沉思了一下,转身说:“明连,那天我们干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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