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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69)

“为国尽臣,事君以诚,臣当尽本分。”

“安之的心乱了。”开华帝看着棋盘叹了口气。

“臣输了。”孟明远笑得坦然,人生如棋,事事难料。

“这盘棋输了不妨事,朝堂的棋局若输了便后果难料。”

孟明远淡然一笑,“人生百年,匆匆而过,命里八斗,求不得一升,毋须强求。”

开华帝向一旁扫了眼,“把东西拿来。”

很快便有内侍捧了一只托盘过来,单膝跪地举高手里的东西捧在皇帝面前。

“安之,将这些东西拿了回去。”

孟明远微微讶异地看过去,在看到托盘之中的东西时,脸色为之一变——是和离书!

“圣上——”

“安之,国事为重。”

孟明远双手在袖中捏紧,心中苦如黄连,在他痛定思痛做了决定之后,皇帝轻描淡写一句“拿回去”便要抹煞一切,这便是皇权大于天的时代……“圣上当知覆水难收。”

开华帝蹙了下眉,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去。”

所有侍从都默默退下,殿里便只剩下了君臣二人。

“此时不可。”

孟明远撩袍跪地,伏身道:“那么臣请圣上开恩,南王之事了结,允臣辞官。”

殿内突然静了下去,开华帝半晌没有说话。

“孟明远——”

“臣一介凡夫俗子,无能尽心国事之余再兼济家事,可家若不齐,臣何以治国平天下?”哥还是先回去齐自己的小家吧,免得后院起火,悔之晚矣。

“你大胆。”

“臣万死。”既然活得如此艰难,何妨便就此一了百了?孟明远突然万事放下,一身轻松。

☆、57公子风流

开华帝来回踱了几步,又站到孟明远面前,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安之可明白当今朝堂局势?”

孟明远伏在地上道:“科举制度已实行近三百年,可世家大族依旧对朝局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开华帝轻轻地叹了口气,“安之,你看得很明白。”

孟明远心说:是呀,怎么能不明白呢,他已经深陷在朝堂这泥沼中了呢,不努力弄清里面的弯弯绕绕,又要如何明哲保身呢?

甭跟他提什么名留青史,百世留芳什么,全是扯淡,当下能活舒坦了都不容易。他娶老婆皇家插手,他跟老婆和离皇家还是要插手,这样的日子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李氏,不是不好,只是他们真的不适合。而他又在一时怒火冲头之下跟李家摊了牌,话既出口收是收不回来了,所谓覆水难收,难收又何必收呢?就此各自走开好了。

这年头,谁活着都特么地不易,和离自古到今就不是啥好事,中国传统没事谁也不想走那一步,可事情走到了那一步便只能散了。

“那安之可知此时与李氏和离,代表着什么吗?”

孟明远淡淡地一笑,“有所为,有所不为。”

开华帝眉头微拧,“安之,你是难得的聪明人,怎么就非得在这件事上不肯退一步呢?”

“圣上,许多事当时看时也许是走了捷径,可是最后往往是绕了一个大圈子。俗话说,欲速则不达,这是有道理的。”

开华帝眼底闪过一抹亮光,袍袖一甩,道:“平身,坐下跟朕说。”

“臣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跪着吧。”

开华帝眼睛一瞪,指着地上正经八百跪得十分踏实的丞相很有几分哭笑不得,“行啊,你,跟朕闹情绪是不是?”

孟明远还是淡淡的,“臣真是没什么好说的,说得再好不如做得好。”

开华帝似乎是明白了,自己往位置上一坐,挥手道:“平身吧,朕不问了。”

孟明远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抬头看向了那只托盘。

开华帝笑了,声音提高了些,“来人,将东西拿下去还给李家。”

内侍很快便应声进来,将托盘重新拿了下去。

孟明远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

“坐。”开华帝指了指他刚才下棋时坐的地方。

“谢圣上。”孟明远依言坐了下去。

“再陪朕下一局吧。”

“诺。”

这一局,孟明远赢了。

开华帝不由哈哈大笑,“安之现在的心应该是稳了。”

孟明远心里暗自苦笑,要不露声色地输棋看来还是要再继续练。

“时间不早,臣请告退。”再不走宫门落钥,便只能到勤政殿偏殿东阁间去值班去了。

“去吧。”

“谢圣上。”

一直到出了宫门,坐在了回家的马车上,孟明远的心才慢慢沉淀了下来。

摊开手掌看着掌心因为用力而攥出的指痕,不由苦笑了下。

赌赢了,却也赌输了。

赢了,是因为开华帝果然是不会轻易动他的。输了,是因为他还是没能彻底解脱。

自杀吗?

其实但凡人生还有一点希望,他还是想活下去的,哪怕艰难如斯,毕竟活着才会有希望。

李氏的事解决了,可是家里另一尊大佛——程氏,这个就很难解决了,如果先帝还在的话还有那么一丝希望,可惜先帝他老人家嗝屁了,开华帝做为儿子,实在不可能推翻他老子定下的事。

这万恶的封建制度啊,这万恶的皇权!

不能解决的问题那就先不用考虑了,他还有许多别的麻烦要解决呢,这让人淡疼的相位啊……回府的一路,孟明远的脑袋就没有停止转动,在听到孟安在外面请安的声音时,他知道已经到家了。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照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未老先衰的。

孟安跟在老爷的身后,低声问道:“府里少了些人,是不是要再买些进来。”

孟明远直接道:“不必了,府里本也没太多的事。咱们府里以后没必要不要再买人进来了。”

“小的知道了。”

“你不用跟着我了,让虎子帮我拿只红泥小炉到书房去。”

“是。”

孟明远脚上没停,一路往外院书房而去。

他先是习惯性地写了一张大字,静了静心,然后在虎子烧开一小铜壶热水后给自己沏了杯花茶,闻着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孟明远的心微微阖眼,疲惫的心也似乎有些轻松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

人生如果就如此刻,那该有多美好啊。

慢慢啜饮完一杯清茶,孟明远剔亮了桌案的烛火,在书案上铺好一张宣纸,拿了细羊毫笔快速地在纸上写起来。

慢慢地,纸上的字渐渐有了雏形,就像一株枝桠繁多的大树,又如金子塔似的排列,人名姓氏互相交叠,赫然是一张朝堂人物关系图谱。

这些都是深刻在他心里的,如果不能记住这些,他在朝堂便会举步维艰,而掌握理顺这些也耗费了他不少的心神精力和时间。

与南王一战即将会有结果,战后分封一定要要不落痕迹地让朝中势力重新划分排列站队,否则就对不住南王苦心经营的这一场战乱。

危机往往就是转机,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羊毫笔微微在李字上顿了顿,孟明远轻叹一声,今生他是对不住李氏了,但那也只是在和离这件事上,削弱世家势力这件事上他不会手软。

战场之上容不得心慈手软,不是敌死,便是己亡。死道友还是死贫道?这个问题一般人都不会怀疑答案的,这个世界上无私大爱的人毕竟太少了。

案头的蜡烛随着时间流逝烛泪淌满了烛台,而孟明远手中的笔仍在不停地更换落笔。

外面传来四更天的梆声,孟明远最后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人系图谱,合上眼默记一遍,然后将纸投入了桌旁的香薰炉中,化为一团灰烬。

放下手中的笔,掩手打了一个呵欠,孟明远不怎么优雅地伸了一个懒腰,捏捏自己酸困的脖子,往书房内室走去。

几乎是沾枕即睡,他用脑过度,真的是累了。

感觉似乎只是合了下眼的时间,孟安便在外面叫他起身,说要上朝了。

孟明远几乎就想什么也不管地继续睡下去了,简直太特么地难受了。

他明明就不是工作狂,可偏偏被逼得快成了工作狂。

过年本来该是件放松心情的,可他这个年却过得糟心无比。家事不宁,朝事也纷扰,便是他心中还有些许残留的儿女情长也要被外界这些躲不掉的事情压得无力再去悲春伤秋。

这个世界谁离了谁就不过了吗?地球一样公转自转,太阳依旧每天会升起,且各自受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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