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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7)

以前骆湛被问起“人生里最耻辱的事情是什么”时,从来轻嗤一声懒得回答——骆家小少爷的人生里一路绿灯,怎么可能有耻辱这种东西?

现在有了。

被一个盲人小姑娘领路,一路和她交流的ai助手叫“骆骆”……这些也就算了。

但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是小姑娘给他付的。

原因也简单。

等车的时候,唐染吸取经验,预先问骆湛:“你带零钱了吗?”

骆湛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钱夹,扫了一眼,“……50的算吗?”

闭着眼的小姑娘弯了弯嘴角。

过了几秒,她不知道从裙子哪个暗线的口袋里摸出两枚凉冰冰的硬币,拉过骆湛的手,放进他掌心。

骆湛本能要躲开女孩的手,但对着那双微阖着的眼和带一点轻颤的睫毛,他还是顿住了。

两枚硬币在他手心安静地躺下来。

“每次一枚就够了,不要多投,”女孩轻声叮嘱他,“另一枚给你回来时用。”

“……”

骆湛心情复杂。

小少爷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报销路费,总价两元。

站在公交站的车棚下,骆湛收起硬币也收起伞。

等了半天不见936路的影子,他余光瞥着的女孩却已经把单薄的身体缩得紧紧的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姑娘,家长是不给饭吃么?

看小姑娘冷得压着颤,骆湛皱眉脱下外套。

拎在手里迟疑两秒,他把外衣往女孩那垂着微卷长发的小脑袋上一盖。

“!”

眼前一黑的感觉唐染是不会有的,但是突然被套了麻袋似的触感犹在。

她正心里微慌,就听被头顶柔软的布料隔在外面的那个世界里,男生的声调懒散而冷淡——

“衣服披上。旁边阿姨已经指责我虐待女儿了。”

唐染微呆:这人声音听起来总是懒洋洋冷冰冰的,还带着点少年感,但是站在她旁边看起来会像她爸爸吗?

百思不得其解,唐染只能慢吞吞地把头顶的外套扒拉下来,然后穿了进去。

琥珀雪松的淡香染上她被外套揉得微乱的长发。

外套压下女孩的裙摆,衣服下沿遮住微微起伏的臀线,盖过腿根。袖子对她来说有点长,这样垂着的时候,手指尖都看不见。

果然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

停了几秒,骆湛慢慢收回眼。

“叮啷”一声,硬币落进投币箱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车门关上。

这一站上来的只有唐染和骆湛两个人,但车上的座位已经都坐满了。

公车司机注意到唐染手里的盲杖,开车之前回头往车里看了一眼才转回来,对骆湛说:“中间有爱心专座,让占了的人让让位置吧。”

“……”

骆湛自然不知道公交上的爱心专座是个什么设定,但不妨碍他视线转过一圈,就看到车里那些颜色明显不同于其他多数椅子的乘客座椅。

他敲了敲女孩儿的盲杖,然后隔着自己被她穿在身上的外套扶住她纤细的手腕,“跟我过来。”

唐染听话地点点头。

骆湛领着她,停在第一张爱心专座前。

坐在上面的是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染着奶奶灰的头发,还有颗蓝钻的鼻钉。他戴着耳机翘着二郎腿,丝毫没有占了爱心专座的不安,反而把公交车坐得像单人专列。

骆湛懒着眉眼停下来,屈起食指叩了叩那个年轻人脸旁边的车窗。

年轻人皱眉,一边回头一边拽下耳机,“有事?”

骆湛懒得搭理对方挑衅的口吻,只侧了侧身,让出被自己扶着手腕的女孩儿,“劳驾,让个座。”

如果让k大少年班的同学听见这句,那大概不少人要吓得呛了水——

认识这么些年,他们什么时候听过骆小少爷说一句“劳驾”了?

但这年轻人显然不觉得自己受了什么“殊荣”,他扫了唐染一眼,在女孩好看的眉眼上停滞几秒后,年轻人反而桀戾地冷笑了声。

“这小瞎子是你女朋友啊?这么照顾?我要是不让——你能怎么的?”

“……”

唐染到此时哪里还会听不懂发生什么了。她迟疑地抬手反扯了扯骆湛的衣角,“只有两站路,我站一会儿就到了。”

骆湛没动作,任小姑娘攥着自己衣角,他眼神微冷地望着年轻人,“是不是和你有关系么。”

年轻人肆意地打量唐染,转回来后笑得恶心,“要是给我自己的马子我就让了,给别人的,我当然不——”

“让”字未出口,就被“砰”的一声闷响和紧随其后的痛哼盖了过去。

唐染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周围几声陌生人的惊呼,随后有细微的议论声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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