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4)

周重起身，感到脚踝被一只小手抓住。

周复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不哭不闹，乖得不行。

“哥哥。”周复细声细气地叫他。

周重没法抽开腿了。

血缘是一个奇妙的东西，饶是他没心没肺，也没法拒绝亲弟弟的靠近。

周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周重握住他的手，把那张名片紧紧地攥在手里。

那是他最后的骄傲了。

郑启林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周重，他待他很好。

可是周重还是恶心，而且恨他。

也恨周复。

像小孩子一样的恨着周复，又像大人一样爱他。

但周复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第6章

孟清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复，掰开他的手，故意道：“这么小就知道撒谎可不行啊，别老粘着你哥了，知道不。”

周重推了他一把：“你快点滚吧。”

孟清讪讪地摸摸鼻梁，看看天色，分明是不想走。

周复仿佛害怕，紧紧拉着哥哥衣角不放，周重也由了他，先把孟清给轰走。

“别待我这儿，嫌挤。”

周重把他赶了出去，不等他回嘴先砰一声把门关上，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孟清拍拍门，喊着伞落下了，门就开了一条缝儿，周重把伞扔出去。孟清赶紧抵着门缝，笑着看他：“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啊？”

周复跟在后面，面无表情。

“快滚。”周重用力要合上。

孟清耍无赖般地用手撑着缝儿：“待会儿把我手夹废了，看你怎么办。”

周重翻了个白眼儿：“心疼的又不是我。”

孟清还想说什么，周重不耐烦，真要用力关上，孟清下意识缩回了手。

可算轰走了狗皮膏药。

周重长吁了口气，指尖冰凉凉的，自个儿搓了搓手坐沙发上，也不看周复。

周复自己乖乖过来了，跪在他面前，用温热的小手去暖周重的手。

“疼不疼？”周重忽然开口。

周复这才感觉到胃疼，捂着肚子脸色苍白。

周重去柜子里拿了一块郑启林送的精装巧克力扔给他，然后自顾自找着烟盒。

“奇了怪了，我烟呢？”周重自言自语着，突然反应过来了，暗骂道，“这个事儿货，管的比警察还宽。”

周重不高兴了，狠狠踹了脚沙发脚，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周复咬了口巧克力，小心翼翼爬过去抱住哥哥的腿，低下头掩盖住自己虔诚奇异的微笑。

“以后不准对我说谎。”周重把他拽起来，不大高兴地瞪他。

周复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把巧克力举起来递给哥哥吃。周重意思意思咬了一口。

“敢不听话我就把你扔掉。”

周重吓唬他，周复很聪明，知道哥哥这是不计较了，赶紧乖乖点头，抱着他哥不撒手。

这世界上只要有他和他哥就够了。

第7章

日子过得很快，周复一天天的长大了，身体也是节节儿抽高，比周重还要高一点，身体也结实了不少。

两个大男人挤一小出租屋里，特别到了夏天，屋里捂得慌，周复又爱黏他哥，胳膊腿都伸展不开。

所以天一热周重就见不得周复，要么把他赶出家门，要么就自个儿出去浪。

周复最喜欢的就是冬天。

因为周重特怕冷，一到冬天就不肯出门，整天窝被窝里打游戏，到了晚上就使唤周复这个人体暖炉，周复在冷天会习惯性地把他哥的冷手暖着揣自己兜里。可惜到了热的天，周重就恨不得没有他这个弟弟。

周复还是个学生，他成绩很好，人也长得好，又很乖，每逢节假日就去打工挣钱养哥。

郑启林也不大来了，因为周重不让他来家里，可能是觉得弟弟长大了。但是仍然时不时跟他出去玩。

周复想着，只要努力挣钱，总有一天哥哥会属于他。

偶尔周重会去周复他们学校玩，和孟清他们一起去学校打篮球。

周复喜欢在旁边拿着矿泉水看他哥打篮球。周重打篮球其实挺厉害的，打得大汗淋漓，周复就赶紧去递水。

周复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但仍然是整天阴沉沉的，没有人愿意亲近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会随身藏着一把剪刀。

他想杀人。

第8章

周重又喝酒了。

这回委实喝太多了，饶是他酒量再好也忍不住脚步虚浮。

周复刚下晚自习回来没多久，看酒鬼踉跄着进来赶紧一把扶住再锁好门，一言不发地揽着哥哥放沙发上就去给他倒水。

周重往沙发上一躺，闭着眼把双腿也搭上沙发边儿，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周复端着水过来要喂他，他摇了摇头，不肯喝。

周复把水杯放下，半蹲在沙发前轻轻握住他的手。体温偏高，漫着酒气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