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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九思(21)

陈铭墨转头看向窗外,叹了口气,“一晃就是三十年了,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想不服老都不行了。”

孟宜年也有些触景伤情,“姐姐的孩子如果还在,过了年就满三十岁了。”

陈铭墨难得的一晃神,半晌没有说话。

孟宜年说完也有些懊悔,慌忙开口,“是我僭越了。这种话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陈铭墨摆了摆手,闭上眼睛,“你没错,是我对不起你姐姐和……我们的孩子。”

孟宜年似乎不想多提,“对了,顾九思最近不在,记者可能找不到合适的人,把照片送到这里来了,您要不要看看?”

陈铭墨接过来看了几张便扔到了一边,“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孟宜年看着照片里的陈慕白和孟莱,“孟小姐确实像她。”

陈铭墨知道孟宜年口中的“她”是谁,有些不悦的开口,“只是长得有几分像罢了,其他的……半点儿都不如她。”

孟宜年顿了一顿,“那您何必为了她和乔江两家对着干呢?明知道她陷害的是乔家的小女儿,江家的准儿媳,这两家可都不容小觑。更何况现在三少爷和她……传出去了总归是不好听的。”

“我留着她不过是想看看那张脸,年纪大了总会想起以前的事,看看也无妨。至于慕白”,陈铭墨眯着眼睛,“他看不上这个女人,不过是为了报复我罢了。”

孟宜年点点头不再说话。

陈铭墨揉着太阳穴,“这件事你去办吧,教训教训便是,别让外人看出来。我现在是越来越有心无力了,或许也该让位给这些年轻人了。”

孟宜年有些意外,“您想好了?”

陈铭墨猛地睁开眼睛,眼里的威严满满,再看不出刚才疲惫不堪的样子,半晌后摇摇头,摆了摆手,孟宜年很快退出了书房。

夕阳的余晖顺着落地窗照进来,继而一点点消失。

陈慕白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里关于立升的报道,他用立升保全了自己,还拉了几个对手下马,这一仗怎么看他都赢得漂亮。只是屹立行业多年的领头羊就这么败落了,是自己把他扶植起来的,也是自己把它推向了现在的下场,陈慕白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陈慕白关了电视走到阳台上往外看,看着夕阳一点点消失,黑暗一点点涌上来,良久之后,勾唇一笑。

陈静康悄悄推门进来,“少爷,都处理好了,他想见您,您见吗?”

陈慕白转身,屋内没开灯,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被晦暗不明替代,连语气都有些难以捉摸,“见,为什么不见?”

陈静康踟蹰半晌还是问出来,“少爷,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拆穿呢,您拆穿了这一个,他还会派新的过来,我们还要费时费力的去防新人。”

陈慕白瞪他一眼,“废话那么多!晚饭没吃吗?”

陈静康缩了缩脑袋,小声嘀咕着关上门,“吃了吃了……顾姐姐不在,我把她的那份都吃了……真是撑死我了……”

陈静康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陈慕昭在他身边安排的人他一直知道是谁,也一直没有动作,他清楚除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来,可是看如今的形势……他只能牺牲一下了。

很快有人敲门进来,站在陈慕白面前。

陈慕白懒懒的坐在书桌后看着他淡淡的开口,“罗宁,今年二十五岁,你父亲罗文林和陈慕昭的父亲从小一起长大,当年陈慕昭的父亲出了事,你父亲也一起没了,从那之后你就一直留在陈慕昭身边,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直到三年前陈慕昭派你到我这里做内应,你每周二晚上七点到九点会出去一次和陈慕昭见面。我说的没错吧?还差了什么?提醒一下我,最近记性不太好。”

罗宁自觉自己一向谨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面对陈慕白也只能认栽,“没有了,栽在慕少手里我心服口服,只是我还有几句话想说。”

陈慕白耐心极好,“说。”

罗宁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之前是我的错,可是昭少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手段谋略也比您差了一大截,我想今后跟着您。”

旁边一直站着的陈静康一脸极不屑的样子,但凡是威胁到他地位的人他从来没有什么好感,之前是顾九思,现在是罗宁。

陈慕白若有所思的点头,“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罗宁拿出一张支票,“这是在顾九思的房间里找到的,这上面是谁的笔迹,慕少看得出来吧。也许,慕少是信错了人。”

陈慕白瞟了一眼,支票上的签名是陈慕昭的,不会有假,票面上的金额也大的出奇。

陈慕白随即唇边绽出抹意味不明的笑,一手指着下巴,漫不经心的开口,“你是想告诉我顾九思在和陈慕昭合作?”

罗宁却不再往下说,“慕少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一时间陈慕白眸光明灭变幻,心意难测。

良久之后,陈慕白神色淡然的看向罗宁,“想要继续跟着我也不是不行,不过……陈慕昭身边的浅唱,你该知道吧?”

罗宁身形一顿,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是……”陈慕白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似乎遇到了很为难的问题,皱着眉再次开口,“别的还好办,顶多和浅唱一样办了就是,可我记得你是识字的,可惜了,你这双手怕是也保不住了。”

罗宁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陈慕白。

陈慕白淡然的和他对视,语气温和,“不说话了?看来你可没你家主子狠。他让你来的时候没吩咐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吗?不就是一对耳朵一根舌头和一双手的事儿吗,这你就下不去手了?你以为内应是那么好做的?”

罗宁也看出了陈慕白并不打算收他,恨恨的看向别处,有些心有不甘,“都说慕少心狠手辣,真是名不虚传。”

陈慕白一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机会我是给你了,如果你肯废了你的耳朵舌头和手的话,以后就可以跟着我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就当从来没发生过,就看你肯不肯了。”

罗宁承认,他到底是低估了陈慕白。

☆、20

他和浅唱不一样,如果只是废了耳朵和舌头他还可以搏一搏,可手废了,他就真的是个废人了,看眼前的形势逼着他惟有认命了,“我栽在你手里是我没用,任你处置!”

陈慕白一挑眉继续开口,“这些年陈慕昭怕是下了不少功夫培养你吧?如今折在我手里你说他会不会心疼?就算我肯放了你,如果他知道了你是因为对自己下不去手而功败垂成,以他以往的作风会不会念在和你多年感情饶过你?”

罗宁跟着陈慕昭多年,自然知道陈慕昭的做派,表面看上去病怏怏,却绝不会手软。他眼底渐渐浮起几丝绝望,“慕少何必连条活路都不给我?”

陈慕白的耐心终于用尽,极不耐烦的开口,“滚吧!”

罗宁不可置信的看向陈慕白。

陈慕白站起来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滚回去跟陈慕昭说,让他给我回电话。”

罗宁并没动作,他心里清楚现在这样回去陈慕昭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陈慕白走到罗宁面前,“你可以放心回去,我会跟陈慕昭说,是我自己不肯收你,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作为交换条件,这件事……”陈慕白捏着手中的支票缓缓开口,眸中尽然是凌厉狠绝,“如果有第四个人知道,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没有活路。”

罗宁离开之后,陈静康有些不放心,“少爷,就这么放了他,您就不怕……”

陈慕白怎么会不明白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的道理,可是他不卖这个人情给陈慕昭,那条毒蛇怎么肯放过顾九思。

想起那个女人,陈慕白又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的轰陈静康,“你也出去。”

陈静康离开后陈慕白又坐回书桌前。

他承认,在看到支票的那一刻,他确实有些震惊,有些恼怒,情绪纷杂,一口气憋在胸口竟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顾九思八面玲珑城府颇深,可如果有一天她的手伸的太长欲望大到他都无法满足的时候,那他只能亲手除掉她。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他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至少现在他还可以勉强说出用情不深四个字。

违心的话陈慕白说过不计其数,可这四个字说出来去让他有些说不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