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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九思(94)

顾九思没有碰过,她也不敢低头去看,只觉得手里的东西又烫又硬,还时不时的跳动几下,她的脸红得滴血,可他偏偏还含着她的耳珠故意在她耳边喘息,还不忘嫌弃她,“顾九思,你真的是笨得够可以的,这都得我教!”

她一紧张,下意识的收紧手指,只听耳边一声闷哼,手上便一片湿热,她终于恼羞成怒一把推开陈慕白,在水龙头旁边洗了手,快步走了出去。

耳边还传来陈慕白的笑声,“小心点,别摔着!”

陈慕白自那天之后便不再去看陈铭墨,陈铭墨是在几天之后离开的。

医院的走廊上黑压压的站了不少人,陈慕白和顾九思坐在长椅上沉默不语,气氛凝重。

陈慕白忽然开口,“算上这次,我在手术室外只等过三次,或许只有等你那一次没有失望。”

顾九思听了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去握他的手,他的手心温度如常。

陈簇从手术室走出来,沿着空荡荡的走廊往前走。

本在走廊尽头候着的众人很快围了上来,唯独陈慕白依旧坐在冰冷的板凳上。

陈簇摘下口罩面无表情的开口,似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手术台上躺着的那个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病人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众人听完便呼天抢地的奔向了推出来的陈铭墨,带起的风吹起陈簇的衣角,白袍一尘不染,此刻看起来却倍感无力与苍凉。

陈簇遥遥的和陈慕白对视了一眼,阖了阖眼,心中一片荒凉。

大概只有真的当一个人死的时候,所有的恩怨仇恨才会真的烟消云散。

陈慕白忽然想点支烟,刚拿出来才想起顾九思在身边便又放了回去,顾九思很快站了起来,“你们兄弟俩说话吧,我去车里等你。”

陈簇走近之后,陈慕白递给他一支烟,他没接。

陈慕白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却没有笑意,“别人都道我陈慕白最是薄情寡义,却不知最无情的是你陈慕北。”

陈簇的唇动了动,神情有些复杂,似乎解释什么,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话,“我与他……本就没有什么感情。”

☆、80

陈慕白灭了手里的烟,不再说什么,和陈簇并肩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秋意未至,天地始肃。

病房所在的楼层很高,地上的人不过如同一只只移动的小蚂蚁,陈慕白垂眸看着,他仅仅只能辨认出哪一只蚂蚁是顾九思,他的视线随着顾九思的脚步而移动,直到高楼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才收回目光。

一群人没有见到陈铭墨最后一面不死心,又跑来质问陈簇。

陈簇看惯了家族纷争中丑恶的嘴脸,站直了身体不带任何情绪的回答,“病人清醒的时间很短,并没留什么话。如果有什么遗留问题,建议各位去找律师看遗嘱。”

陈慕白扫了一眼人群中的一张张面孔,抿着唇冷笑着。

他早说过,有的时候不是他想怎么样,而是形势,利益,他们身后的人,逼着他们兄弟不得不反目。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态度越来越不客气,“如果有遗嘱还会来问你吗?”

陈簇态度颇好,“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你……”

陈慕白听了会儿终于听不下去了,凉凉的扫了一圈,冷笑着,“我都不着急你们着什么急?到底谁姓陈?也不怕别人笑话,回去告诉陈慕云和陈慕昭,别来骚扰他,不然我一个都不放过!死者为大,有天大的事也等葬礼之后再说!”

他们也都是看重脸面的人,而且陈慕白发了话,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很快散去。

陈簇心中也有疑问,等没人了才问出口,“他什么话都没留,是什么意思?”

陈慕白仰头看着天空,半真不假的回答,“晚年栽了那么大的一个跟头,大概是心灰意冷了吧。”

陈簇微微蹙眉,“经过那件事,我本以为他对你……”

陈慕白笑了笑,大概是因为仰着头声音听上去有些奇怪,“你还不了解他吗?他是什么人啊,一辈子心高气傲疑心最重,你对他好他便会以为你对他有企图,就算是栽跟头的时候想明白了,一回来就又打回原形了,他让我放弃顾九思,我没答应,我当时就知道他到死都不会把陈家交到我手里。我和他置了那么多年的气,没想到他死了都还要这样。”

陈簇还是有些放不下,“那陈家……”

陈慕白一脸的风轻云淡,“陈家啊,陈家跟我有什么关系。陈慕云是长子,按理说自然该由他继承家业,可陈慕昭忍辱负重又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扛着,看他和老爷子谁先死,老爷子一死他就要翻脸了,可老爷子刚砍了他的左膀右臂,他恢复起来怕是没那么快,正好陈慕云还能和他搏上一搏。”

“他那么看重陈家怎么会由着让他们这么闹?他们这么个争法,到最后无论谁是赢家,受损的都是整个陈家。”

“他怎么会由着他们闹,他多精明,知道我就是个贪财恋权的登徒浪子,当家人的位置我怎么会轻易放手。”

陈簇沉默半晌才开口,“我知道你是不想让他守护了一辈子的东西让给那些人。”

陈慕白忽然笑了起来,“这话说的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真受不了你。”

“小白,你记住我始终是你哥。”

如此兄弟情深,两个人深情对视许久,陈慕白忽然发飙,声音传遍整个走廊,“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小白!”

陈簇愣了一愣,半天才慢慢笑出来。

陈慕白却敛了笑容,两眼放空,“可是……我累了,什么都不想要了。也许当初我该听你的话,走了不再回来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陈铭墨的葬礼低调而隆重,陈慕白一袭黑衣看着表情肃穆的一群人,他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一丝伤心,他的脸上……大概也没有吧。

黑白照片上的那张脸也是一脸严肃,陈慕白忽然想起,他似乎从来没见过陈铭墨真正的笑过。

葬礼还没结束,陈慕云和陈慕昭的人就吵了起来,陈慕白身后的人也跃跃欲试,被他扫了一眼立刻安静下来。

其实现在本就是争夺战的黄金时期,可陈慕白的低调与沉默让所有人都有些不安,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慕云走了几步挪到陈慕白旁边,“慕少这是打算坐收渔翁之利?”

陈慕白向来毒舌,可陈慕云吃了那么多次亏之后依旧不知道收敛。

陈慕白轻笑一声,“我是念在我们斗了那么多年的份上,多少也有些感情,就让你们再多蹦跶几天,抓紧时间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陈慕昭卑躬屈膝了那么多年,在陈铭墨离开之后也开始原形毕露,“慕少就那么有信心吗?”

陈慕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说呢?”

他本就不按常理出牌,此时他的态度越是模糊不清,越是没人敢动。

陈慕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扬着声音问,“陈慕白,你在拖延时间?!”

陈慕白不答反问,不慌不忙的开口,“拖延时间做什么?等你死吗?是不是时间太久了点儿?”

陈慕昭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眼底渐渐冒出几分阴狠。

陈铭墨葬礼后的第二天傍晚,陈慕白接到杜仲的电话。

他到的时候杜仲正在等他,看到他便颇有兴致的开口,“你们家的人真的是有意思得很,你自己进去听他讲吧。”

说完便走了。

孟宜年是陈慕白在这里见到的第三个人,因为同一个案子。

孟宜年似乎一夜间苍老了许多,陈慕白看着孟宜年,听他说着,慢慢明白,孟宜年对陈铭墨是一种复杂而矛盾的情感。

陈铭墨和孟宜年姐姐的故事可以简单概括成两句话:待我功成名就,许你花前月下。待你功成名就,怀中富贵人家。

陈铭墨和董家小姐刚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孟宜年的姐姐就出了事,孟宜年一直怀疑那不是意外,获益最大的人当然最有动机。

他一直怀疑陈铭墨,从他姐姐出了事之后就一直跟在陈铭墨身边,他想找到证据证明他的想法,可这一跟就是几十年,可他连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就是在这几十年里他和这个有可能是他仇人的人产生了感情,而这种感情是有悖伦常,不会被人接受的感情,这种认识让他备受煎熬,他在这种煎熬里痛不欲生,而促使他最终下定决心的是陈铭墨对孟莱的纵容。

他百般试探,陈铭墨百般纵容,他知道,那是因为孟莱长得像颜素心。

他终于知道,陈铭墨冷心冷面了一辈子,可心里还是有个人的,那个人不是他姐姐,也不是他,而是颜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