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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路(42)


路炎晨随手刮了下她的鼻梁:“你那时候才多大?敢吗?”
她没认输:“敢啊……你敢我就敢。”
路炎晨摇摇头,拿起手边上斟满茶水的小杯子,啜了口,润喉。
别说敢不敢,想都没想过要这么做。
他从小是什么经历?又是什么成长环境?身边那些人年岁都不大,可对这事倒是都身经百战。没遇到归晓之前他见得也多,没仔细想过自己日后有了女朋友要如何,和归晓在一起后却是慎而又慎,两个人从在一起相处一个暑假都没接吻过,就别说往床上想了。
……
归晓忽然笑,又惊喜拉他的手:“又动了,他今天动得好多,肯定知道见爸爸了。”
没等路炎晨将手放上去,那肚皮上出现了一只小小的突起的脚印子……归晓眼睛睁大,控制不住地捂住嘴,笑得止都止不住:“天啊,路晨!你看,你看……”

第三十七章 归路向何方(1)

他把归晓送到镇上的小客栈。
给她整理行李,发现了几瓶药,归晓一个个献宝似的给他解释,她贫血,这是补血的,还有维生素。还有一个她没具体讲解,含含糊糊的,犹豫半晌才说:“我自从怀孕就甲状腺减退……只能吃这个往上补。我问医生会有什么麻烦,他说有小概率影响宝宝智力,还有一定概率宝宝也会遗传甲减。很小概率,你别怕,我吃着药呢。”
归晓说完,还是发愁,可她早就想过了,反正没事生出什么样的都是宝贝。
路炎晨听着,想找几句安慰她的话来,可又怕她更关注在这个点上,于是什么都没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从腰里摸出一把刀来想给她削凤梨吃,转念一想这东西沾过生人的血不合适,又收了刀,去楼下要了刀弄好了一盘子上来。
等归晓吃起来,他就总想给她做点儿什么,也没得做,见她吃完几块不吃了,就将毛巾泡热了给她擦干净手指,一根根地擦得挺仔细,比过去擦枪还认真。
归晓倚在他肩上,被他这么服侍,鼻子发酸:“路晨……我可想你了。你想我吗?”
没营养的对话,万年不变。
“想。”路炎晨应着,又出门了。
“又干什么去?”她刚培养点情绪。
“给你打水,泡泡脚。”声音从门外进来。
正被走过的段柔听到,探头一瞥归晓,小声说:“果然找老公还是要找长得帅的,越帅人脾气越好,丑男都自大。”“……他脾气才不好呢,”归晓悄声说,“他小时候就一小流氓头子,不吭声就能吓死一片。”对方不信,摇摇头,闪了。
归晓被自己这么一说又想起小时候,怀孕了,人就矫情,有事没事总想。等路炎晨端水回来,把她一双脚丫放进热水里了,她伸手,摸他寸头:“捏捏脚。”
路炎晨抬了眼皮,半笑不笑地打量她。可手下已经照办了,捏得还挺舒服。
“路晨?”
“嗯?”
“你家那大狗,还在吗?”
“早没了,怎么了?”路炎晨判断着,归晓一定想提那件事。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写情书吗?”
……没猜错,就是那件事。
两人第一次吵架,归晓整晚没睡着,瞪着天花板等天亮。
转天,早自习她前脚迈进教室,后脚,平时班里没怎么说过话的男生跟过来,扭捏地从军挎包里掏出封信:“这信给你。”她窘然:“什么?”“早上上学,我碰到晨哥遛狗,他让我带给你的……”男生往她手里硬塞,多瞄了她好几眼,归晓更窘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路晨从三点遛狗遛到六点多,就怕错过那个能给她带信的小男生。那封信被蹂躏到晚上也没拆,她回家传呼他,等回了电话,他说起三点遛狗的事。
“哦,”她倚在书架上,夹着电话装傻,“干什么那么早?”
电话里的人静了会儿说:“太生气。”
她又哦了声。我还生气呢……
“感冒好没有?”
她闷了会儿:“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一直怕在他面前用擦鼻子太难看,拼命忍着,趁他不注意摸出纸巾迅速擦干净,未料早被察觉。他笑,在苦情歌的旋律里,特不和谐。
那年,音乐市场还正是火爆的时候,《过火》、《用情》、《我的心太乱》、《爱如潮水》等等,正当红。电话机在书房,她为了能最短时间接起来他打的电话,不被外头听到总把录音机音量调很大。
……
那封信的内容,她以为自己会一字不落得背下来。可还是高估了自己,到现在记得的,也就模模糊糊几句,大意是,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说的——
在一起就不许分手,路晨你要敢分手我就哭死给你看。不许玩玩,保证,发誓,怎么吵架都行,就是不许分手。
看看,这就是路晨的情书水平。
甜言蜜语不见踪迹,还把她撒娇的话丢回来提醒提醒她:吵架可以,不能分手。
……
路炎晨摸着水凉了,把她脚丫从水里捞出来,半蹲着,放在膝盖上拭干水滴,挺小一对脚丫握在手心里好玩得很……
“恋脚狂……”归晓用脚踢他。
秦明宇拎了不少新鲜水果回来,这一探头了不得,又缩回去当没瞧见。
是夜。
路炎晨借着上网查资料的空档,搜了搜妊娠期的甲状腺问题,又顺便看看其它并发的妊娠期病症。烟一根接一根,都不带断的,生生将秦明宇呛醒了。照理说秦明宇也是结婚过的人,还当了爹,可从没到路炎晨对归晓的这个程度上,他是相亲认识的过去老婆,就觉得结婚是生娃过日子,每个人的人生必经路,爱不爱的,最后还不是柴米油盐小摩擦里磨成了亲情?老一辈、同一辈的都是这种论调。
可在路炎晨和他老婆身上,似乎这就成了悖论。
爱情,还是最初的样子。
***
归晓走后,路炎晨长了教训,提前打报告。
大概在预产期附近那个星期申请回去。
上头领导本来就用了他一个大人情从二连浩特调来人支援,看人家报告上直接标明“老婆生产”,权衡下还是批了。
路炎晨在的这个地方是边境,近两千公里的国境线上,都是人迹罕至的地区。
这个工厂也是,因为平时主要回收废弃的弹药,属保密单位,前后都不见人烟。这里的工人们也都淳朴,好些都是父子、父女,两代人都干这行,民间的“拆弹专家”。路炎晨闲下来时候,还经常会被他们请去,大家一起研究那些废弃弹药。
他性子虽冷,可比别屋专家好在了在一线多年,不光能给这些人讲弹药的构造,还能说些别的,比如引爆后的现场情况,实战时的小趣事。中秋节上,人家给诸位专家送吃食,路炎晨这屋子里还多备了不少。
还有半个月要预产期时,他和归晓通电话频繁了一些。
电话里,路炎晨几次三番想和她讨论那些妊娠问题,都被归晓略过去,她就是一个劲儿的在电话里笑,给他八卦,秦明宇和自己同事是怎么隔空处对象的……“我和你说啊,特逗,段柔前两天才和我说,他们那天见面时候,段柔就觉得印象还不错。就问秦明宇,我觉得我们可以相处试试,你同意吗?她就和我说,眼看着秦明宇的脸啊就涨红了,大姑娘一样……”
他坐在山顶头的岩石上,大半夜的望出去,没灯光,尽是月下山林。面前是崖壁。
从山路往上瞧,不见人影,只有一点亮在那闪着,像缀在夜空的星。
这根烟是临走前和秦明宇要的,没过滤嘴,抽到烫手了他才觉察,揿灭丢掉时,山下有人影往上跑,是领导的警卫员。
“有事,先挂了。”他直觉要出事。
“这么晚……有什么事啊?”这都十一点多了。
“没事,秦明宇喝多了。”路炎晨这谎话扯得,都不从脑子里打弯。
“哦哦,那你快去。”
断了线。
跑上来的人气喘吁吁的:“有人闯禁区了。”
果然不是好事。
路炎晨手撑岩石边,跃下三四米,落地就往下跑:“有人去了吗?”
“有,闯禁区的有六七个人,都是小年轻,”身后人紧随其后,跑着说情况,“说是玩真心话大冒险啥的,进去的,就有个男的胆小不敢进去。在禁区外头蹲了三、四个小时害怕,报警了。现在全是地方上的警察在那。”
路炎晨骂了句人,带那个警卫上了车。
这一条地带早就拉了钢丝,挂了牌,标明是军事禁区。十几公里一条警戒线,日夜有人守着,还是被那些旅游的人穿过去了。警卫员简明扼要说着,工兵们才撤到另一块基地去,工厂里的这些专家是离这里最近的,眼下情况紧急,能配合警察的也只有他们。
而这些专家里,最有实战经验的就是路炎晨和秦明宇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