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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黑白影画(50)

他用手指抹掉她额头的汗,低声凑过来,用俄语在她耳后低语:“佛祖的归佛祖,尘世的归尘世。亲爱的,我一定会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你的身边。还记得那个暴雨的夜晚吗?”

温寒还攥着茶杯。

脑海里已经出现他的手指插入自己被雨水打湿长发里的画面。

程牧云看穿她眼底的波动,一字不差,在她耳边重复那晚的话:“我不喜欢你这种怜悯的神情,如果再不投入进来,相信我,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夜晚。”

这个男人……

温寒耳根发热,眼看他离开。

在程牧云迈出这个棚子后,始终在人群中的四个监控人也跟上去,却在高台外被仆人们拦住。远远看着,他们似乎很无奈,但又碍于庄园主人的身份不能硬闯,只能等在外边。

温寒没再看那里,从不远处的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新的一杯茶。

晒了一下午,口干舌燥,竟然连喝两杯都无法缓解。她看了看四周,付一铭和程伽亦估计觉得太无聊,已经找个阴凉地方,早早去休息了。全都看不到人影。

突然,一声惊天的爆炸,震惊了所有人。

温寒猛抬头,看向远处。

视线里是疯狂躁动的象群,不断仰天怒吼着,挥舞着鼻子甩开那些赶象人。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暴怒着,冲向那个竹台。

震耳欲聋的怒吼中,竹台下也爆出了一声剧烈的爆破声,火光冲天,整个高台和大地都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剧烈晃动。

还没等温寒冲出去,就有股巨大的力量推向她。那几个祭司合力将她扑倒在地上:“快趴下!”

因为爆炸声的刺激,震怒的象群更加疯狂了,好像根本不怕火焰和爆炸声,狂奔向那个竹台。踩踏,象鼻拼命挥舞着,像是要把那本就已经因为爆炸而燃烧起来的竹台拆散。

有几个僧人满身是血,仓惶从竹台下跑出来,跌撞着,摔倒,再爬起,比起爆炸,更可怕的是疯狂的象群。

“放开我!”温寒不停在泥土里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压在自己身上的印度男人,想要冲过去,可根本不可能。

那几个祭司狠狠压着她,不断用英语说:“温寒小姐你不要乱动,那里是爆炸,是暴躁的象群,那是地狱!”

“放开我!”她满脑子只有那一个名字,用手,用牙齿想要逼得这个印度男人放手。

可她是女人,在几个男人用力压住的情况下,根本不能动。

尘土飞入眼里、嘴里,她呛得剧烈咳嗽。

“温寒小姐,你冷静,你不能过去,你什么都做不了,”祭司之一带着哭腔,在对她说,“你看,我们的赶象人都在尽力,想要安抚那些暴怒的象群。”

温寒满眼都是泪,在刺鼻的尘沙中,拼命扭动着身子,最后哭得不成样子,不停反复用英文说:“求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我要进去找他。”

一定是,一定是因为爆炸被震昏了。

只要找到他,把他带出来,就还有机会。

一定是……

可是没人放开她,也没有人敢去救程牧云。

温寒哭着哭着就不敢看那个高台,怕,随时它都会塌掉,她哽咽着,不停反复说:“求你们,不放开我也要去救他。去救他……”

那几个僧人逃出后,再没有人出来。

和程牧云一起进去的这个庄园主的大儿子都没出来。压制着温寒的几个祭司也是慌乱,盯着那火光冲天的地方。

想要看到奇迹,看到哪怕至少有人影爬出来。

可是,没人敢去救。

象群疯了。

除了佛祖没人敢靠近十几头疯了的大象,那简直就是自杀……

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大象攻击着那个高台。

心一点点陷入绝望。

没有人。

没有任何人的影子出现。

在十几个几层楼高的大象中,高台像是个孤零零的玩具,被摧残着,连竹子断裂的声音都听不到,都被掩盖住了。没有人再逃出来,也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哪怕一步。

那些赶象人也不敢靠近,都远远躲避着,惧怕这些疯狂的牲畜。

“滚开!”有人脱口用俄语怒骂着。

温寒浑身一震,慌乱找寻那个声音的来源。

是付一铭,是已经离开的付一铭。

那个男人也像温寒一样,疯了似地把所有想要拦住他的人都丢出去,推开,踹开,果断从后腰拔出枪,黝黑的枪口指着每个想要拦住他的人:“不想死就给我滚开!滚开!”

付一铭彻底陷入疯狂,完全不知道,他说得是俄语。

这里没有人能听得懂。

他顾不上了,完全失去理智,只有一个念头,冲进去救出程牧云。那个高台随时会坍塌,他一定要冲进去,把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拖出来。

这是付一铭脑子里唯一的想法,不管死活,都要拖出来。

印度仆人们慌忙高举手臂,拼命用英语解释:“先生那里非常危险,我们要保障你们每一个贵宾的安全。”

付一铭根本没理会他们说的鬼话,冲进漫天灰尘。

在象群的对比下,就连付一铭这样的男人也和可怜的蝼蚁一样。温寒紧盯着他的影子消失,湮灭在黑暗中,像是在盯着最后的希望。

一定要救出来,一定可以……

可怕的象群连续不断冲击着那个竹台。

温寒的心跳,慢慢地,慢慢地,像是要停止一般。呼吸都不敢,全部的希望都在付一铭身上。

骤然一声巨响,高台在巨大的竹节不停折断碎裂的声音中,轰然一声,彻底坍塌……

所有的尖叫都停止了。



☆、第四十三章佛祖归佛祖(3)

温寒大脑完全空白,趴在地上,望着坍塌的废墟。

身边的所有惊恐尖叫和压住自己的男人都不存在了,她整个人都被人用手残忍地掏空,内脏、血液,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群象似乎也被惊到,赶象人们趁机一个个套住自己的大象,呵斥着,咒骂着,让这些暴怒的印度象们冷静下来。慢慢带离现场,留下了让人望而生畏的废墟。

温寒早就毫无知觉,谁拉她都拉不动,她就是趴在地上,低声抽泣着,压抑着,紧紧闭着眼,不愿相信这所有的灾难。

就在刚才,程牧云还在和她不负责地调情。

厚颜无耻地说着今晚的一切该有的激情——

“温寒,”有人想要把她从肮脏的土地上抱起来,“温寒……”

温寒浑身一颤,目无焦距地抬起头。

那张放大的遮阳帽,还有同样泪流满面的脸都在无限刺激着她。程伽亦,是程伽亦——

在四周接连的尖叫声中,

刚才还灵魂出窍的温寒突然扑上去,把程伽亦撞翻,压到泥土里。

她用俄语咒骂着,像是魔鬼一样诅咒程伽亦。

突如其来的灾难已经让所有贵宾和仆人慌乱,而现在,两个女客的冲突也让众位贵宾们很是震惊。

那几个祭司,勉强拉开已经彻底崩溃的温寒。

温寒胸口剧烈起伏着,泪眼模糊,不停摇头,抓着其中一个印度男人的手,紧紧扣住,用英语含糊不清地说着:“是她,是她害了程牧云,是她,是她……”

众人茫然对视。

程伽亦拉紧自己被扯开的衣服,尴尬笑着:“我想,她可能对我有误会。她的哥哥生死未卜,而我是她哥哥的女朋友,愿意为她负责,请将她交给我好吗?”

“……那是当然,我们当然会把温寒小姐交给她最亲近的人照顾,”几个印度男人再次对视,其中一个说,“只是,看起来温寒小姐情绪不稳定,你确定,你现在能应付得了她吗?”

“当然可以,她这些情绪只是暂时——”

“不,”温寒推开扶住自己的印度男人,“我不是程牧云的妹妹,她才是,她是程牧云的堂妹。我才是程牧云的女朋友!你们不知道我姓温,他姓程吗?!”

……

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温寒。

他们当然知道,温寒是程牧云同母异父的妹妹,关于姓氏的不同,程牧云早就解释过。

温寒无助地看着众人,这里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和程牧云真正的关系……

她后退着,撞上桌子后,终于停下来,泪眼模糊地摇头:“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等你们清理废墟……我不走。”

程伽亦忙上前扶住她:“当然,我们都不走,我们都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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