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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米的阳光(2)+番外

不过……刚才含着那个温度计,不会病情又加重了吧?

纪忆把温度计夹在手臂和身体间,拿起遥控器,开始拨电视剧看。

这个时间正好是灌篮高手。

不过……她悄悄用余光瞄着季成阳,让客人陪自己看动画片是不是很不好?于是她又一本正经地拨过去,内心十分纠结着把台停在了新闻联播,脑子里却仍旧奔跑着流川枫樱木花道……可显然季成阳并不需要看这些东西,他刚才去拿温度计的时候就从楼上带下来了一本书,打开随便翻看着,似乎很有耐心陪着她这个小孩。

纪忆思考了会儿,又悄悄把电视调到了灌篮高手。

当晚,他先开车带她去吃了前门的麦当劳。

这是北京开得第一家麦当劳,刚开张不久时,很多同学就都去溜达了一圈,虽然大部分人回来都在说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她记得季暖暖还抱怨过,没有在国外的好吃,可怜她只能分享好吃或者不好吃的经验,没有人有时间带她来吃一次。

开始她还期盼,后来也没什么执念了。

没想到几年后,就在这天晚上,她被季成阳第一次带了过去。不过因为在家吃药量体温,耽误了不少时间,季成阳只是把薯条汉堡拿到车上,边开车边看着她吃完。

那天其实是文工团的汇报演出,她参加的少儿组的节目只是为了尽兴,或者说为了让台下的那些各有功勋的老人看看自家孩子,乐呵乐呵。因为纪家都忙得不见人影,所以才临时拜托老友的儿子,这个暂时清闲在家,准备出国继续深造的季成阳带她去参加演出。

“不要紧张。”季成阳蹲下身子,低声告诉她。

说完,他的手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一个二十一岁的男人,也没什么哄孩子的经验。

这不是她第一次登台,却是第一次有类似“家人”的陪伴,本来不紧张,反倒因为这清浅的四个字紧张起来。甚至站在深红色的幕布后,开始心跳的看不见前路。

理所当然,她犯错了。

这是她和另外一个男孩子一起表演的藏族舞,因为发烧头昏昏沉沉的,向后下腰时,头饰从头发上滑下来,啪嗒一声落在了舞台地板上。这是她从未遭遇的,一时间脑子里都只剩了大片的空白,只是下意识弯腰,捡起头饰,然后抬起了头。

一瞬间,就彻底懵了。

舞台有着聚光灯,而台下看不到人脸,黑暗中只能看到一片片的人。

她真的怯场了,只觉得腿都是软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再也不跳了。最后,她真的就转身跑下舞台,没有完成仅剩十几秒的节目,剩了那个男孩子一个人在台上傻站着……

后来过了很久,人家提到纪家的这位小姑娘,还能说起这件事。

多半是无伤大雅的笑笑,说小姑娘很羞涩,估计是吓坏了。

那晚,季成阳也觉得她是吓坏了,想不到什么安慰的方法,再次开车把她带到快要打烊的麦当劳门口,下车给她买了一杯新地,草莓味的。他回身上车的时候,把用餐巾纸裹好的塑料杯递给她:“没关系,下一次就有经验了。”

纪忆接过杯子,打开吃了口冰激凌,真好吃。

她顿时觉得这个始终不太爱笑,不太爱说话的小季叔叔,也挺可亲的。

“我觉得……没有下次了吧……”她吃了两三口冰激凌,想说自己不想跳舞了,但是没敢说出口,继续一口口吃着冰激凌。

“你跳的很好,刚才我在台下听到很多人在夸你。”

她含住了白色的塑料勺子,随着眨眼,眼睫毛微微扇动着,忽然轻声问季成阳:“小季叔叔……你是不是特别想安慰我?”

他咬着烟,还没来得及点燃,若有似无地嗯了声:“还想吃什么?”

纪忆摇摇头,笑得眼睛弯起,继续一口口吃冰激凌。吃到一半却像是想起什么,咽了口口水,觉得嗓子已经疼得不像是自己的了:“我是不是生病了,不能吃冰激凌?”

他看了她手里的冰激凌一会儿,终于嘴角微微扬起,略有些无奈地笑了。

一天之内犯了两个低级错误,始料未及。

从整个下午到夜晚,他终于从那一抹笑容里现出了几分柔和,然后,很快下车给这个小女孩买了杯热牛奶。

路灯连着路灯,昏黄而温暖的颜色。时间太晚,两个能通车的小门都已经关闭了,车只能从大门里开进去。扛着枪的士兵跳下站岗台,查看他的车辆出入证时,他却发现小女孩已经睡着了,而怀里抱着的是还没喝完的牛奶,塑料口袋已经扎好了一个死结,似乎是为了防止牛奶洒出来……

好细心的小姑娘。

士兵敬礼,准许通过。

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真是高烧了。

所以……第一次带她出门,就让她发高烧了吗?

☆、第一章模糊的记忆(1)

季成阳抱着烧得迷糊的纪忆回到自己家里,正好二嫂从厨房走出来,一看就笑了。尤其他的性格,连自己的亲侄女都不肯抱一下,这个画面,实在太值得珍藏了。

“她在发烧,我想带她去医院,她怎么都不肯去。我看她家里没人,就先抱回来了。”季成阳把她抱到自己的屋子里,轻轻把她放在了床上。

然后伸出用两根手指,又去试了试她的体温。

“西西家没人是经常的,”二嫂不太在意,“他们家对小孩子是完全精神高压、生活放养政策。”二嫂一边说着,开始帮他拿药。

二嫂是院里子弟小学的校长,两家又是上下楼,熟得不能再熟了。

纪忆怕黑,有时候家里没人,爬上楼来和季暖暖一起睡也是常事。

“精神高压?生活放养?”

“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给你举例好了。所谓精神高压呢,就是完全看重小孩子的培养,西西四岁半就上小学了,所以比暖暖小了两岁,还是同班同学,开始成绩跟不上,数学都考过五十分。后来慢慢一点点追上来,很快就班级第一,保持到现在,这点儿暖暖真比不上她。”

四岁半?的确早了些。

“可是对小孩子的生活啊,就不太讲究了。”二嫂拿来温水和药,自然递给他。

他去试着喂纪忆,纵然是迷糊着,却很好照顾。

给什么吃什么……

“比如学校去春游,别人家孩子至少都有水和苹果吧?他家直接就在桌上放了五十块钱,不知道怎么想的。你说一路上开车去两个小时,小孩子不吃不喝,装再多钱有什么用?还好我在车上,把暖暖的吃的分给她。”

他听了几句,想起下午小女孩吃药的样子。

又想起自己的小侄女,似乎和她是很要好的朋友。季暖暖每次在电话里说到纪忆,都只有崇拜。

“我家纪忆四岁半开始念小学,比我小了两岁啊,一直是我们班第一。”

“小叔你知道吗,她舞蹈、书法、国画,全部都很棒!我怎么就这么笨呢?”

“小叔小叔,你不是钢琴很好吗?纪忆答应我她不学钢琴了,我就靠这个战胜她了!”

所以这算是教育成功的典范?

或者是失败?不过似乎,都和他没什么太大关系。

他把自己房间让出来,在书房打了地铺。晚上时,显然已经忘记了纪忆的存在,走出来倒水喝的时候,正好看到纪忆也醒了,走出来,茫然打开门四顾。

纪忆有些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到楼上来了,直到看到他。

厨房的灯光下,季成阳戴着一那副金丝边的框架眼镜,十分斯文的模样。他在搅拌着刚才冲好的浓咖啡,看到纪忆,也一愣。

纪忆慢慢走过来,轻声说:“我回家了,小季叔叔再见。”

他俯下身子,也轻声问她:“自己睡怕黑吗?”

纪忆茫然,他怎么知道自己怕黑?

好神奇。

她摇头:“把灯都打开,怕着怕着,就睡着了。”

“留在这里睡好不好?”他尽力让自己像一副哄小孩的样子。

她摇头:“明早我妈妈回家,很早,回来就走,我要在家等她。”

看起来很坚持?

他也就没说什么,摸了摸她的手臂,也退烧了。

纪忆反倒很好奇,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咖啡。”他回答。

国内喝这个的人还很少,尤其是这种革命家庭,白开水和茶就足够了,的确不会认识咖啡。纪忆噢了声,眼睛瞟了瞟杯子里的液体。他笑,悄悄递给她,示意她可以尝一口。

于是这就是纪忆第一次喝的咖啡的味道,没有糖,却是奶香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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