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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米的阳光(74)+番外

“你好,”她轻声说,“谢谢你。”

哭得太久,嗓子有些发不出声音。

“谢我什么?谢我切掉他的肝脏吗?”

纪忆心里沉甸甸的,没回应这个玩笑:“你们有事情要谈吗?”她轻声问季成阳。

“现在是休息时间,不需要谈什么事情,”季成阳如此告诉他,看了医生一眼。

后者识相地嘻哈着:“没事,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找他聊聊,你们继续、继续。”

这医生本就是为了季成阳回国,短期住在北京,顺便做做学术交流。今晚拿到所有的报告,想和季成阳吃个饭,顺便聊聊病情,没想到看到了传说中的季成阳的昔日恋人。

想来,女孩子这么小的年纪,能和季成阳一起那么多年,应该有不少故事。

医生在脑子里设想了一个画面,按照他对自己这位好友兼患者的了解,这个故事应该发生在至少六七年前,伊拉克战争开始之前……他脑子里继续勾勒这个美妙的爱情故事,嘻哈了两句,告辞离去。

被外人这么一打扰,倒是有了出乎意料的效果。

纪忆眼泪都被压了回去。

“我和家里人说,我回国前已经办了离婚,他们还不能接受这件事,”季成阳告诉她,“再给我些时间,问题都会解决。”

她点点头:“我知道。”

刚才暖暖的父亲说的话,她听得很清楚。

纪忆离开后,季成阳和医生打了个长时间的电话,睡得很晚。

凌晨三点十四分,他醒过来,忽然有种非常强烈的欲望,他很想要抽烟,用另外的一种方式去打散脑海里那些灰白电影般的记忆回放。

那天在纪忆家里睡着的那个夜晚也是如此,睡不着了,不敢惊醒她,就躺着去看她,安静地看了整个晚上,直到天开始有亮起来征兆,才闭上了眼睛。

严重的时候,药物助眠也很难。

现在好了很多,可为什么今晚会这么严重?

季成阳离开房间,经过值班的护士台。

那里有个小护士正在强打着精神,敲打键盘聊天,看到他走过去,忙站起身喊住他:“季先生,您怎么出来了?”这位是VIP中的VIP,医院从上到下都打过招呼,可不能疏忽。季成阳告诉她,自己想出去抽烟。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让人感觉距离很遥远。

护士也因此没敢太拦着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离医院太远,最好保持在五百米之内,这样要出了什么事情,也方便被人紧急送回来。季成阳也没有欲望走远,答应下来。

他离开住院大楼,随便在医院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站在老旧垃圾桶前,撕开塑料薄膜和封口,扔进垃圾箱,然后就这么敲了敲烟盒的尾端,拿出根白色的香烟。

面前是灯火通明的急诊大楼,有进进出出的陌生病人。

不停有车停下,也不停有车离开。

他站在夜幕里,看着这些车和人,努力去想很多事,和她有关的事。

他想起自己曾在香港的某个酒店里,在还没和她真正开始时,想过要顾虑她的健康和感受,放弃多年养成的抽烟习惯……这么想着,烟就被慢慢放了回了盒子里。

那些与生命共存的灰色记忆无法忘记。

但他必须强行将深陷在无望情绪里的自己拉出来,与黑暗剥离。

他想要,再活一次。

☆、第十一章时间的长度(3)

季成阳住院后没几天,纪忆的实习期正式结束,根据之前填写的工作意向和内部考核,她正式进入了国际新闻编辑部的综合组,和正式员工一样开始排班工作。

上午班从8:00到13:30,下午班从13:30到19:30结束,夜班是19:30到24:00,没有双休日,这比以前忙得多。因为国际部的特殊性,夜班工作更多。

这样,能见季成阳的时间就被立刻缩减了。

这天夜里,她夜班的最后十分钟,还在校正实习生翻译过来的外电,内容有关巴以冲突。前方记者尚未有稿件过来,她就只能援引多家外电编写消息:“……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阿巴斯和以色列总理奥尔默特同意重启和谈进程……”

手顿了顿。

记忆里,有个画面和此时重合了。

2000年底,大约8年前,她偶然在午夜的电视新闻里看到他:深夜在滂沱暴雨中,穿着沾满泥水的黑色雨衣,背对着爆炸袭击后的废墟,面对镜头做现场介绍……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她听到“爆炸袭击”,慌慌张张跑到电视机前,仔细去看他有没有受伤。

当时,他就在巴以冲突现场。

而现在,她就在编辑巴以冲突的新闻。

因为这个巧合,让这条新闻都有了温度……

墙上的几个时钟,分别指向不同的时间,东京、纽约、巴黎……北京时间的那个时钟的指针已经过了十二点。她关掉电脑,迅速离开办公室,跑过楼梯间时正好有几个外国员工也下班,在闲聊着什么。纪忆从他们身边下楼时,明显脚步快了很多,倒不像是疲惫地下班,而是出了什么大事,引得几个外国同事纷纷侧目。

季成阳住的病区特殊,人少,因此格外安静。

每次夜班结束,她到这里,都要经过寂静的走廊,和值班护士打个招呼,就能直接进入他的病房。她今天并没有提前告诉他,自己要过来,猜想他应该睡了,没想到护士告诉她,季成阳没在病房:“季先生说要出去透透气,应该快回来了。”

听护士的语气,应该不是第一次。

对方看她有些担心,又补了句,几乎在她不来的时候,每天都如此,不用太担心。

纪忆听护士这么说,勉强安了安心。

他的手机就丢在房间里,她靠在沙发上,等了会儿,就迷糊着睡着了。睡梦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就感觉有人在黑暗中拍了拍她,低声问:“要不要去床上睡?”

“嗯。”纪忆意识飘忽地应着。

在感觉自己被抱住时,猛地惊醒。

她已经被他两只手臂环住了身体和腿,仍旧轻轻挣扎着,低声说:“我自己过去……”季成阳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是怕他抱她,会觉得吃力。

“我抱你过去,”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很平静,“在我走得动的时候,多抱抱女朋友,比较不吃亏。”

淡淡的自我调侃。

可也有着让人心酸的感觉。

纪忆怕他心情不好,没再多说什么,感觉身子一轻,就被他抱了起来。她脸就贴在他颈窝的位置,默默数着每一步,祈祷距离能再近一点,等身子落到床上,终于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你去哪儿了?这么晚出去。”

“睡不着,随便在四周走走。”

“心情不好吗?”她脱掉自己的鞋。

“习惯性失眠。”他简单地说。

这间病房本来就有陪床,她也不是第一次睡在这里,只是没想到刚拉过枕头,季成阳就侧身,也躺了上来。虽然是加宽的床,可两个人还是很拥挤,纪忆安静着,往他怀里靠了靠,摸摸他的手,有些凉,是刚从外边回来的温度。

“我刚才在编写巴以冲突的简讯,想起一件事,”她额头靠在他肩膀的位置,小声说,“你还记得,你去过中东吗?”

他略微回忆:“是去过几次。”

“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你,就你是在巴勒斯坦的时候,2000年吧,如果没记错……”

“2000年爆炸袭击现场?”季成阳的记忆力惊人。

“嗯……”她轻声嘀咕,“记性真好。”

他不置可否。

纪忆想要分享的其实是一种感觉,可真想用语言说出来又困难了,她总不能很直白地表达,当初自己小花痴一样地站在电视机屏幕前,慌张地端详他是否有受伤,甚至傻傻地伸手,想要碰一碰屏幕上的他的脸。

在她心潮起伏的时候,他也没出声。

过了会儿,她想,他应该是累了,睡着了。

给个晚安吻吧……

悄悄的……

她慢慢仰起头,还没等找到自己想要亲吻的目标,就感觉唇上有柔软温热压了下来。明明是一个人的临时起意,倒像是两个人事先商量过,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接吻都是如此,每次只要是被他吻住,就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所有的感官意识都变得很模糊。

季成阳的手滑下来,握住她的腰,那里很瘦,有一个凹陷的弧度。

“痒。”纪忆低声求饶。

他的身体今晚对她有着出乎意料的敏感和渴望,毕竟已经是个三十一岁的男人,虽不再有二十几岁时的那种迫不及待的冲动,但身边躺着的是他爱了很多年的姑娘,这完全是对意志力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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