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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突然想要地老天荒(29)+番外

他说的坦然。

南北把手轻放在他的那只手上:“怎么会伤这么深?”

“来不及用工具,”程牧阳的声音,低下来,“再慢一步我们就会被炸死,一只手换两条命,很合算。”她抬高视线,端详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没说话。

过了会儿就缩起身子,钻到他怀里。

程牧阳很快就睡着了。

她关上灯,只有月光从顶窗透进来。程牧阳躺在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南北半梦半醒的时候,总能感觉他有时会动一动手指,在自己手臂上摩挲片刻,然后再继续睡下去。

这种动作,像是下意识的。

她靠在他身上,两个人穿着的都是菲律宾人提供的棉布衣裤,颜色偏深,倒像是情侣装。虽然在换衣服前,她用热水给两个人都擦了擦身上的污渍,却没有彻底清洗过,有些味道并不是很好闻。

她抽抽鼻子,很羡慕他能睡得这么踏实。

看那袋子药水快要用完了,她轻轻按住他的左手,把针拔了下来。

她回国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在缅甸。他们无论做工,或是农闲,都喜欢穿拖鞋,总有人说是因为天热、雨水太多,或是太过贫穷的原因。

其实,只是为了拜佛方便。

就如同出家人会削发赤足,信佛的人所追求的,都是“上可知天,下可会地”,对佛祖坦诚内心。佛堂外,瓷砖地面常因骄阳而滚烫,走上去都落不下脚,可却没人违背这个习俗。

这就是他们的信仰。

而她在那里,从没拜过任何佛。

不是不信,而是太信。她第一次见到吴成品的时候,就对他说过纵然双手血腥,但总要有个底线。她还说过,不要瞧不起缅甸这个国家,他们的仰光大金塔,立在那里两千多年,肯定会去照应自己的子民。

她一直相信,所谓的因缘果报。

而她也听得出,程牧阳刚才说的话,也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他是在说他自己。

程牧阳睡了两个多小时,醒过来。他以为她睡着了,没想到在试图挪动身子的时候,南北忽然就睁开了眼睛:“醒了?”

“你没睡?”

“你睡,我怎么敢睡,”她捂着嘴巴,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哈欠,“我怕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不管怎么说,现在是敏感时期,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她还记得,在缅甸时,那些反政府军和政府军的对峙,也非常激烈。

绝不亚于非洲的局部战争。

那时候,她和哥哥谈起这些事,总会唏嘘。自己人和自己搏杀,在任何一个民族,都是让人遗憾的。绑架,砍头,谈判,最后的结果都是为了小部分人的利益。

“那些人内斗时,最恨的,其实是插手的外国人,”南淮半蹲在她面前,用刀给她削甘蔗吃,刚才砍下来的甘蔗,汁水甜腻,“如果你以后碰到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要参与。”

她张开嘴巴,吐出嚼碎的甘蔗渣,很听话地嗯了声。

“如果在我们的势力以外,不小心卷入了这种局部战争,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知道你是谁,”南淮把削下来的一块甘蔗,继续喂给她,“我不怕花钱换回你,也不怕亲自动手,怕就怕无论花多少钱,流多少血,都换不回你。”

那时候,南淮的话,她真的记在了心里。

可却从没想过,自己真的在陌生的国度,碰上了这种事。

就算程牧阳再机关算尽,也没有料到菲律宾能够突然内战。

所以在进入法国领事馆之前,他们都是危险的。

“我们现在坐的是政府的救援船,危险会小很多,”程牧阳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而且他们已经和领事馆沟通过,保证会把我们安全送达。”

虽然两个人交流,都是在用法语。

但毕竟是在菲律宾救援船上,还是小心些好。

天亮时,和程牧阳最投机的那个救援人进来,交待了两句,意思是快靠岸了。两个人身无长物,就连衣服都是对方友情赠送的,所以不用准备,只等着下船。

那个人把护照还给程牧阳时,说程牧阳的信息还在和法国领事馆核实,需要临时在附近岛上登录,暂住几日。程牧阳笑著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用菲律宾语说:“没问题。”

台风终于离境,风和日丽。

两个人走上甲板,南北轻轻吸了口气。忽然一声闷响,身侧低头点烟的菲律宾人,骤然软下身子,倒在了地上。眼前的景象,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程牧阳轻声说:“别动,有狙击手。”

他说完,擦着南北走出半步,将她挡在了狙击范围外。

沙滩上站着两个年轻男人,一个仍保持着射击姿势,另一个则摘下射击镜,对身后说了句话,不远处树丛里马上走出四十几个菲律宾人。喷漆伪装的小口径步枪,丛林迷彩,标准的作战装备。

“内行?”说话的人上半张脸缠着白色绷带,遮住了右眼,竟能听得懂他们低声交流的语言,“这附近有四个狙击手,你们的胜算不大。”

那个人示意他们双手抱头,走下船。

程牧阳没有答话,用脚翻过那个菲律宾人的身体,看了看他的脖子。同一时间,南北也注意到了那人脖子上的异常,中枪的位置不是子弹,而是一根细针,在阳光下晃着细微的光。

“是麻醉,”端枪的人,嗓音倒是干净,用菲律宾口音的英语说,“药效三小时。”

☆、第二十四章菲律宾摩伊(3)

绑架,仇杀?

还是反政府组织的活动?

因为程牧阳的那句话,明显他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起码不会是普通人。那些救援船的工作人员都很配合,马上扔下枪,双手抱头走下来,只有程牧阳和南北坦然走下船。

她每走一步,都在想,会发生什么。

“华裔?也是做这行的?”那个领头的男人走过来,用刚才两个人说话的法语,问程牧阳,眼神颇有些挑衅和趣意,“想想清楚,再回答我的问题。”

南北用余光看着他。

这些人应该没有想到,会碰到同样危险的人。如果按照程牧阳的计划,他已经死了,而她也应该配合他,同样消失在爆炸中。

所以,现在的他是谁?

而她,又该是谁?

“华裔,”程牧阳笑一笑,轻声补了句,“俄罗斯华裔。”

出人意料的答案。

小头目盯着程牧阳,扬起了手,所有放下枪的人都再次齐齐端枪。黑漆漆的枪口全部都对准了他们两个。

“俄罗斯华裔?”男人的声音甚至有些发紧,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出来,“你姓程?”

程牧阳没有立刻回答,伸出受伤的右手,在数十道目光中,随意地搭住男人的肩膀,身子也微微向前倾了倾:“你说的不错,我姓程。”

小头目左眼的瞳孔很快收缩了下:“程牧阳?”

这里,只有南北能听懂他们的对话。

从刚才他透露自己来自俄罗斯开始,这个小头目就始终很紧张他的身份,或许是对程家有忌讳,但她却直觉,程牧阳和这个反政府组织有什么其它关系。

甚至是不太友好的关系。

短暂的安静里,远近的人,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包括双手抱头的那些俘虏,也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们。一个外国人,就能让反政府组织的小头目如此神情?他究竟是谁?

“不是,”程牧阳终于低声说,“我的名字是程牧云。”

“程牧云?”

他颔首,再次确认。

小头目眼睛里闪过讶然,疑惑,而后又是恍然的神情,他很快就笑起来,拍了拍程牧阳的手臂:“摩洛欢迎你,曾经的程小老板。”

摩洛?

南北没想到,在菲律宾北部,能够碰上南部的反政府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这群西班牙殖民时代,热衷推翻西班牙人,美国殖民时代,又竭力推翻美国人,最后到了菲律宾独立时,却将炮火对准了自己独立政府的人。

绝对是令人忌惮的,狂热武装组织。

程牧阳倒像是预料到了:“怎么?这么欢迎我,不怕现任的程小老板为难你们?”

“为难我们?”那个小头目阴阴地咧嘴,笑的很诡异,“他趁着我们和政府宣战,就抬高了十个点的武器价格,这可都是用兄弟的血换回来的钱。别看我们和他做生意,只要他敢来菲律宾,绝对会被投海喂鲨鱼。”

“喂鲨鱼?听起来不错,”程牧阳也笑得很隐晦,“如果抓到他,一定告诉我。”

“一定!”小头目俨然已把他当兄弟,“不过他像个狐狸,听说常年在莫斯科隐匿,根本没人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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