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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易靠近(54)

韩宁招手,示意她过去,她也明白自己这个陪玩的太不尽职了,只讪讪走过去。

两人身边还站着换子弹的人,韩宁已经把下巴搭在她肩上,带着她瞄准:“今天是我们在一起整整6个月,时间过得真快。”她嗯了声,明知道自己射击很菜,可是还是很配合地顺着他的手,扣动了扳机。

成绩自然是糟糕透顶。

“天啊,我这个神枪手的老婆怎么打的这么差?”他有些诧异她的成绩,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一直不肯下场。

她用手肘顶了下他的胸口,撞得他龇牙咧嘴的,捂着胸口苦笑:“最近经常心疼,被你这么一打,估计心脏病要发作了。”她本来以为他是说着玩,看见他脸色忽然变得很差,倒真被吓了一跳:“是不是昨天没睡好?”

韩宁讪讪笑:“是啊,我做了一晚柳下惠,的确没怎么睡好。”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周围人听得清楚,连隔着三四步外的人也好笑侧头,看了两人一眼。

因为这么个玩笑,韩宁才算是真的放下枪,结束了今天的疯狂打靶。

岂料两人开车才开到半路,就接到母亲的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手机上母亲的名字,心就不停地跳着,越跳越急,却不敢接起来。直到韩宁看了她一眼,她才恍然按了接听。很简短的对话,只告诉她医院的地址,让她无论在哪里都要尽快赶到,医生连下了四封病危通知书,许爷爷始终没有出手术室。

母亲还没说完,凉意已从心底蔓延开,彻骨冰寒。

没有许南征的关系,没有两家的关系,她也是许爷爷从小看着长大的,亲的和自己爷爷一样。一瞬间所有纷繁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又迅速退散开来,只余了刻骨的内疚,自从自己回国,不停有人说老人家身体不好,让她多去看看。

因为许南征,她上门的次数寥寥可数。

每每坐上十分钟,就急不可待告辞而去,刻意不去留意老人家的挽留。

她挂了电话,眼泪早就不停流下来,根本止也止不住。小时候自己爷爷身体不好,许爷爷就经常抱着自己去大院里的幼儿园,其实只是几百米的距离,却一直抱到了六七岁……

说什么子欲养而亲不待,其实哪里要你赡养,只是多陪坐坐,说些在世界各地的趣闻,自己都因为和许南征的隔膜,没有做到。

韩宁一言不发地就近停靠在路边。

直到她哭的不行了,才柔声问她:“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告诉我地址,我们先过去。”萧余几乎哭得说不出话,攥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平复了很久才说:“是许南征的爷爷,你知道我从小就是他看着长大的,我去,不是因为许南征,韩宁,他病危,一天了,估计是熬不过去了我妈才打电话给我,”她语无伦次,从来都没有表露的内疚,“韩宁,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韩宁替她擦眼泪:“告诉我地址,我送你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对不起,似乎关于许南征的任何事,她现在只要提起来,都觉得对不起他。可小航说得对,自己和许家的关系,小航明白,父母明白,韩宁也明白。

可只有他,即使不说,也一定会介意。

“别哭了,”韩宁擦得手心都湿了,低声安慰她,“我们现在郊区,开回去要很长时间,先告诉我地址。”

要快,心底浮出这个念头,她马上反握住他的手:“总院,解放军总院。”

他递给她纸巾,立刻往高速上开。

到楼层电梯打开时,萧余忽然不敢走出去。

这一路韩宁飞车赶来,她根本不敢再问情况,生怕赶不及,可到了这里,她却更怕了。直到韩宁揽着她的肩,把她带出去,手术室外站了很多人。

她看见妈妈的背影,刚想走过去,眼神匆匆一扫,猛地站住。

清冷苍白的灯光下,许南征就直挺挺地跪在手术室外,整个手臂到膝盖都是一条简单的弧线。她和他只隔着十几步,很多熟人的脸在眼前晃着,却如同电影特效一样,所有的人所有的声音都瞬间模糊,不再分明……

他从不曾弯过的膝盖,终还是为了最敬爱的人,跪了下去。

可纵然只隔着一道不透光的玻璃门,里边的人又怎会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瓦解的誓言(1)

他一动不动跪在那里。

看不见神情。

她就这么站着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被人握住了手。

母亲抿唇看她,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她也于心不忍,许南征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如果不是为了为人母的一点私心,又怎会一次次地用长辈身份,劝许南征离开笑笑?

她太了解南南的性子,骄傲,不服软,又格外尊敬长辈。所以只要自己找他谈,不论是从自己对他的质疑,还是出于一个长辈的恳求,他都不会再继续下去??

母亲看着萧余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对她身旁的韩宁略点了下头。

电梯门悄然打开,风尘仆仆的人快步走过他们身边,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看到许南征,脚步非但未顿住,反倒是跨前两步一把拉起许南征,猛地掌扇过去:“好好,你爷爷最宠你,没想到最后也是你,给我们许家丢尽了脸!”

啪地一声骤响,所有人都愣住了。

被打的人却没有任何躲闪,只是顺着掌势退了半步。

“二伯,”许远航冲过去挡在许南征面前,“二哥也是刚才知道消息??”

几个大人已经冲上去拦住了劈头盖脸的一通拳头,估计谁也想不到堂堂少将,竟能在医院里对儿子大打出手。好在是军人家庭不是什么社会名流,这一层又只剩了家里人,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再传出去。

他一声不吭,置身事外。

等到众人终于拦下父亲,他才又跪了下去。

没有任何缓冲,膝盖嗵地一声砸到地上的声音,同时砸进了她的心底。胸口有什么涌上来,竟险些哭出声,可最后还是紧紧攥住拳,压住了所有的眼泪。

压得胸口生疼,疼的不敢呼吸。

她明白他无法化解的愧疚。

许爷爷或许当真是以他为傲,可是许家所有人从来都风平浪静,唯有他总是停不下来。他每一步挫折,对自己是个打击,老人家听了又怎么会好受。

就像当初他从清华退学,就像当初3GR那场暴风雨??

如今又是受贿案,一个普通老人家都不一定受得了,又何况是身体每况愈下的人?纵然他最后被证实没有任何问题,却仍是晚了。

“要不要下楼走走?”韩宁低声问她,“出去买些热饮?”

无论怎么说,这一幕落在谁眼里,都会心有触动。

她轻摇头,没说话。

后来的一切,她回到酒店也不大能记得清楚。

高高低低的哭声,混杂在一起,她也几乎哭得喘不上气,根本没敢看许南征会如何。

韩宁陪她回到酒店,就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哭到睡着,到半夜才轻拍醒她,一口口给她喂着温水。两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她半步,到她第二天中午醒来,才看到韩宁就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睡着了。

窗帘没有拉上,日光透过半透明的窗帘照进来,他睡得很安静。

很像是当初在飞机上,他睡着的神情。

烟灰缸里几乎塞满了烟头,满屋子的烟味,她就这么睁眼看着他,直到他忽然醒过来,也看着她:“睡美人,你醒了?”

她嗯了声,整夜的哭让眼睛肿胀的难过,可却不敢再去回忆昨晚任何一幕。只是压着心底的难过,哑声说:“我饿了。”

他微笑着,坐直了身子:“好,去吃饭。”

萧余看着他站起身,衬衫皱的不成样子,就这样走进洗手间洗漱。水流的声音灌进耳朵里,又一天的日光,都让她觉得昨晚的一切是梦。

因为满身的烟味,她只能去彻底洗了个澡,走出来时只穿了件吊带衫,正对着衣柜挑衣服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背被他的手指抚过,瞬息绷紧神经,却听见他问了句:“纹的时候疼不疼?”她这才明白,他说的是纹身。

因为纹在衣领以下的位置,又是后背,平时别说是别人,连自己都看不到。

渐渐的竟都忘记了。

他的手指只是很温和地,沿着纹身的形状摩挲着:“为什么纹一对翅膀,我记得这是挺俗的一种图案,几乎所有人想不到纹什么,都会选择这个,”他真的看得很仔细,图案从脊椎绵延到肩胛骨,“不像是你会选的。”

他的话,恍惚像是那个法国纹身师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