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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兽(33)

棠篱微微一偏,躲开爪子。

狐狸跳进怀里,拱了拱,又站起来,翘起尾巴,大大的尾巴洁白蓬松,在棠篱脸前扫来扫去。

棠篱一笑:“别调皮。”

狐狸歪头瞧他,眨眨眼,突然转过身,仰起头,舔了他一下。

棠篱“嚯”地起身,连退数步,瞪着它。

狐狸被他的反应吓一跳,蹲在案上,睁着蓝眼睛瞧他。

棠篱抿了抿唇,欲言未言,眉头微蹙,耳朵微红。他愣了半天,才稍稍用力拍了拍狐狸头,色厉内荏:“下次不许。”

狐狸甩了甩尾巴,跳进他怀里,又拱又蹭,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一只耍赖的狐狸。

第二日,七仙镇各处传出消息。

听说王乡士痛失爱子,夜半三更家中无端丧命七人。

又听说会泽凝香楼,闭楼封查,钱老太婆、老鸨等利益相关者,全都不知所踪,有人说他们也死了。

事情传得恐怖惊悚,回镇的人讲得精彩纷呈,整个镇都在谈论。

棠篱的院子远离村落,也隐隐约约听到几句。他心中一跳,借故去镇上走了一回,回来时,面有郁色。

狐狸躺在床上玩儿笔筒。

棠篱调了一桶墨汁,捉过狐狸,二话不说将其扔进去,原来白灿灿的狐狸瞬间变得灰扑扑。

狐狸一下子跳出来,抖了抖毛,冲他凶凶地“啊呜”。棠篱视而不见,灭了整日不断的炭火,把画卷起,放进画筒,拿出考箱,装了笔墨纸砚,又装了一套换洗衣服,最后包了银两,对狐狸招招手,“过来。”

狐狸跳到他肩上。

棠篱无奈:“进去。”

狐狸跳进去,考箱略小,它跳了出来。

一人一狐对视。

狐狸呜了一声。

“不行,进去。”

狐狸跳到窗台上,舔了舔爪子。

“听话。”

狐狸不动。

一人一狐正在对峙间,狐狸突然射向他,对着外面长长“啊呜”了一声。

棠篱面色一敛,“藏起来。”

狐狸跃上房梁。

一柱香后,一架素雅內敛的马车缓缓在院子门前停下。

驾马一人,两仆从,两护卫。

四人低眉颔首,正对院子,微微躬身。

领头的仆从拜道:“棠篱先生在否?”

棠篱心下一松,走出去,交手欲拜,那人连忙上前:“先生不必,折煞了。”心中暗惊:竟是如此年轻俊逸之人。不等棠篱询问,递上一书,“先生阅之则了。”

棠篱已猜出对方身份,信的内容也知道,但他还是打开看了看,合上信,道:“一路有劳了。”

“先生客气,此乃奴本分。”他顿了顿,“先生可需几日……”

“不用。”棠篱道,“东西已收拾好,现在走罢。”

领头仆从心下又是一惊,这倒像他知道王爷要来接他似的。

“小狐狸。”他对着空中叫了一声,其他人不知所云,一只灰扑扑的狐狸霎时冲出来,精准落到肩上,欢快呜一声。

领头仆从心中一凝,好听话的狐狸,好漂亮的眼睛!

王爷只说此人绘兽如真,乃丹青奇才,未曾说过还会驯兽啊。

两仆从安置好棠篱行李,一人一狐坐上车,车夫扬鞭,一行人离开七仙镇。

他来的时候悄无声息,他走的时候也悄无声息。

院中的野花儿还烈烈开着,灶房墙上还挂着肉,内室的炉火刚熄,炉壁还热着。这个院子,生活气息浓郁,虽已无人,但仿佛主人只是有事外出,不日便要回来。

马车驶出一会儿,狐狸趴在窗边,盯着院子看。

棠篱摸摸它脑袋,道:“不用伤心,我们会有新的院子。”

狐狸呜一声,还是趴着看。

棠篱又道:“有时间界限的东西才是美的。永恒的东西没有意义。”

狐狸似懂非懂。

马车经过会泽县,领头仆从东山道:“先生可要在会泽休息一阵?”

棠篱闭着眼,“不用。”

“那小的去补些干粮。”

“不用,下一座城再补罢。”

“是。”

马车驶出会泽,棠篱的心稍稍放下。

一里后,马车突然停下。

睡着的狐狸倏尔睁眼,眼里射出警戒的光,它一只爪子放在坐垫边,似打算随时跃出。

棠篱将它抱起,狐狸全身肌肉绷紧。他顿了顿,摸摸它,“别怕。”

一行蒙面人立在马车前,无声出示腰牌,东山一惊,也连忙出示腰牌,恭敬道:“我们乃逸王家仆,今受逸王指令,前来接一丹青布衣先生,请大人检查。”

黑衣人一把撩开帘子,棠篱与其相对。黑衣人眼睛一扫,灰狐狸躺在棠篱腿上,睡得正熟。

他伸手一抓,将狐狸抓出,狐狸弱弱哀吟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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