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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粲(52)

登基祭天那日,叶粲身穿王袍,腰垮长剑,缓步登上了祭坛。大夫主持仪式,在祭典完成后,宣告她是燕国的王。

叶粲握着腰间的剑,笑着问他:“一国君王,能做什么?”

大夫握着她的手,朝下方百官宣告:“王能做的,就是用手中的剑,杀尽一切叛逆王的人。”

叶粲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她迅速出剑,趁人不备,一剑砍落了大夫的头颅。

在狂喷的鲜血溅到她身上之前,叶粲连忙跳到一旁,一手拎着剑,一手狂拍胸口惊叹:“哇,差点被弄脏了。”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吓到了,候在祭坛上的太监后知后觉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紧接着,大夫的党羽想要登上祭坛,处决这个没有利用价值的王。

叶粲想死,但不想死在别人手里。

她轻轻伸出脚,将大夫的头颅踹下了祭坛。大夫的头颅骨碌碌地滚下祭坛,留下一长串的血迹。

叶粲拄着长剑。向着下方的纷乱宣告:“这个人还有党羽吗?愿意听孤话的人,就把他们全杀了吧。”

她是燕国的王,是神明在这个世间选定的代言人。在这个王权至上的时代,除非大逆不道者才敢登上祭坛,弑杀国君。

叛逆者举剑,登上祭坛,却被叶粲一剑斩杀。

之后,再无人敢直面王的锋芒。

那一天,叶粲穿着沾血的王袍,踩在奸佞的身躯上,拄着长剑,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互相厮杀的百官与贵族。

从那一刻起,她就成为那个高高在上,不关心众生死活的冷酷的王。

她是个疯子,就和她手中的染血长剑一样,只会毁灭一切鲜活的事物。

但凡一个正常的国度,都不希望会有这样的王出现。可叶粲就和她的残暴的二兄一样,在斩杀佞臣之后,却成功坐稳了王位。

她登基的那年冬,国内四方威服,各大夫携家眷来给她贺岁。

叶粲在冰天雪地中召见了他们,并且在那个冷风冻人的帐篷里,遭遇了此生第一次的迷惘。

她血燥,到了冬日就喜欢在冰天雪地里吹冷风,臣子依照她的喜好将宴会开在了北山行宫。

那天晚上,宴客的帐篷门被打开,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叶粲歪坐在王座上,眯着狭长的眼打量着这些臣子和女眷的反应。

叶粲是女君,这次宴会来的宾客每一个都会携着女眷来见她。因此叶粲在席面上,看到了不少美人。

但这些美人,无一不畏惧地低下头颅,不敢直视王的容颜。

在宫中时,叶粲听过二兄的荒诞行径,以及侍从们对他的评价。而叶粲的风评比起她的兄长,更是不佳。

她登基之日血流成河,凶残暴戾之名传遍燕国,甚至可止小儿夜啼。

可叶粲不在乎,她家名声不好的又不止她一个。说不定身死后,还可以和先辈们比一比谁名声更坏呢。

他人越是害怕她,她就越是无所谓。叶粲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是如此的冷酷无情,使得整个宴会都被惶恐与害怕所淹没。

一旁的乐师胆战心惊,弹出来的乐曲也随着这吹起来的冷风,开始断断续续的呜咽。

这声音听起来烦躁,叶粲皱起了眉头。

王的眉头一皱,众人更是寒蝉若惊。就在这时,被恐惧之兽吞没的宴会响起了一个女人轻柔的声音:“草民愿为王献歌一曲。”

叶粲轻轻将目光瞥过去,忽而看到了一个美人。

美人穿着素白的衣裳,外罩一件狐皮大氅,以金簪束发。叶粲看着她清丽的容颜,无端想起了冷春时分绽放的白茶。

在这个瞬间,叶粲觉得自己的眼前,盛开了一整个烂漫的春天。

搭在王座上的长指轻颤了一下,叶粲长久地凝视着她的容颜,而后吐了一个字:“可。”

美人起身,缓步走到了乐师的编钟前,拿起了小钟锤,轻轻敲下。

美人唱道:“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原本还想给她辅奏的乐师,听到这曲《甘棠》,吓得拨断琴弦。

弦断声响,在幽冷的北风中是如此的突兀。乐师惊恐得两股战战,即刻匍匐在地。

不只是乐师,美人歌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宴席上的百官神色大变,一时间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这一切,皆是因着这曲《甘棠》。

《甘棠》是怀念召伯所作之诗,而召伯则是燕国的先祖。召伯去世之后,燕国的国君少有贤明,大多是昏庸无能之辈。

叶粲的父亲还是燕王时,就有大臣在殿上击掌吟唱《甘棠》,嘲讽老燕王的昏聩无能。老燕王大怒,遂将此人五马分尸。

这首歌,叶粲的父亲听过,大兄听过,二兄也听过。如今,又轮到了叶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