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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难为(217)

作者: 榉木无青 阅读记录

第二幕是上升环节,是整场戏剧走到最大冲突的上升和铺垫。

项知言扮演的角色周转的太快,他分不太清楚自己扮演的应该是个什么角色了。

本应该疯癫的疯子演的像是个正常人,在病房里背诵满江红。

本应该铁血决断的将军演的像是个婴儿,只像是个木偶一样听其他人的摆布。

在婴儿的剧情里,婴儿的啼哭变成了成年人的哭声。

回到那个最正常的,只是演个过气演员和人要角色的剧情,却又像是个疯子。

戏台上乱成一团,项知言一天串了四场戏的事被闹了出来,每个团队占着一个位置,把他拉扯来拉扯去,要问他到底是演什么人。

项知言的病号服外面套着铠甲,头上带这个婴儿服的帽子,受不了似的喊了一声够了。

舞台瞬间黑了,所有演员退场。

再亮起来的时候还是只有一个顶光,只打到项知言的身上。

他捂住耳朵的姿势变了,手慢慢放开,整个人站起来。他看着一片黑暗,开口:“这不合逻辑。”

“对了,这不合逻辑!”

从这句开始,整个舞台的风格变了,四个看似独立的剧以演员的身份被串了起来。

他是一个演员,他为什么成为一个演员,因为他幼年时候就被要求像个成年人那样演戏,要在镜头和外人面前表演成最恩爱的家庭,可背后却是崩裂的亲情。一个婴儿才被迫早熟到发出成年人的啼哭。

所以他也成为了一个演员,他不演戏还能做什么呢,他只会演戏啊。

他是个过气演员,那么自然就是红过。

他曾经是荧幕上最意气风发的将军。扮演过最动人心魄的剧情,那么正直,那么正义。他背负着数万黎民的希望,背负着一整个国家的血仇。他在战场上厮杀到最后一刻,把外敌撵出国土。

可他的人生却是一出《满江红》。

一出出让他归朝的命令发出,他只能仰天长啸,带着无法抹去的刻骨遗憾班师回朝。

阵阵铁骨的英雄,也不过是弄权者眼中的提线木偶,三岁小儿。

这是戏里,那么戏外呢?

多么让人敬佩的将军,这个角色成就了演员事业的高峰,却又奠定了演员的悲剧。

他被永远的和这个角色绑定在一起,他只能接到类似的角色。

“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将军。”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样的角色。”

赞美的话语是最好的催眠药,演员信了,他服从了,他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经济团队手中的提线木偶,理所当然的红,同样理所当然的过气。

经济团队放弃了已经过气的他,他却迟迟无法从这个角色中抽离。

他成了一个疯子,一个把《满江红》倒背如流的疯子。

时光流转,疯人院的时间过得飞快,没有人再记得他曾经是谁,只有他还在一遍遍背诵着那首《满江红》。

他童年受困于父母,成年后受困于工作,到最后,受困于自己的荣光。

最后的最后,项知言穿着病号服,白发,他好像在生命的最后终于清醒了,慢慢地从轮椅上站起来。

“我似乎听到有笑声。”

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是《将军归朝》那部戏导演的声音。

“你没有听错。”

项知言诧异:“有人看见了我?”

另一个方位,又有声音响起,是婴儿那部戏的导演:“是的。”

“真是太可笑了。”项知言说:“竟然还有人愿意来看我这个疯子。”

“怎么。”第三个声音,是过气演员那部戏的导演。

“你们是来看什么的?一个疯子的笑话,抑或是一个演员癫狂的末路?”

“你说呢。”最后的声音,是过气演员那部戏的导演。

项知言痛苦地摇摇头:“我的大脑里,又开始有声音了,你们,你们是谁?!”

“你们是我的医生,还是我这一生对自己的枷锁。”

“不!你们都不是!你们是上天来惩罚我的魔星。不!你们走开!”

话音刚落,全场熄灯。

缓慢间,台上传来哭声,一束温柔的顶光打到项知言的身上,他正在台上哭。

翟白秋扮演的角色从黑暗中走过来,他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就像是个随意经过的路人。

“啊,是您?您好,我看过您的电影。”

项知言哭泣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手微微颤抖,他把手放下来,不可置信地看向翟白秋:“你,你认识我?”

“当然,您当年的将军演的真好。”翟白秋的角色说完这句话,才低头看手表:“哎呀,这个时候了,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翟白秋收回手,重新走到黑暗里。项知言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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