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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祸临头[重生](21)

阴气性寒。前世他被反噬之后,无时无刻不受其折磨,浑身上下冰冷彻骨,僵冷如尸。

无论方知渊再如何用力地抱他,想尽办法地暖他……都无济于事。

方知渊那是什么样的心性?自幼被指为祸星,受尽非人的凌虐,却还是一身桀骜乖戾无可催折,天不怕地不怕的仙道尊首。

就是这么个人,却生生几度被他师哥逼得濒临溃决。

蔺负青知道,方知渊曾抱着他流过泪。

那似乎是个冬天。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枝干光秃秃的。他从日落后就开始吐血,冷得痉挛发抖,到了晚上,就连神志都已经涣散了。

方知渊一直紧紧地抱着他,不停地跟他说话,颠三倒四地求他别睡。可他勉强挨到三更天,还是撑不住阖了眼,脱力软倒在师弟怀里。

那时方知渊以为他昏死过去了。可其实没有。蔺负青还隐约地残存着一丝意识,只是没气力彻底醒过来。

他就在痛苦的半昏迷中,隐约听见风吹过长草,听见荒野的虫鸣,听见篝火在身旁噼啪地响。

他的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因痛楚而抽搐,暗色的血从无力合拢的唇间汩汩涌出。

终于,有滚烫的泪落在他脸颊上,马上又被颤抖的指腹拭去。

方知渊绝望到抱着他的手臂都在发抖,哽咽不成声:“师哥,我为什么捂不暖你了……”

为什么捂不暖你了。

“……”

蔺负青涩然敛眸,胸口仿佛被一把尖刀狠狠地捅了个对穿,心脏冰凉,给搅成一片血肉模糊。

他不着痕迹地咬牙压下那点情绪,将手指覆在方知渊搁在他腰腹的手背上,轻声道:“……知渊,我答应你。这回金桂试,我们所有人,一定平安无恙地回来。”

“我会想办法把前世仙祸的真实情况告知姬纳,剩下的都叫紫微阁去操心。之后我们便无事一身轻——你想重登仙首之位也罢,想在太清岛呆一辈子也罢,我都陪着你。”

方知渊眸子微微亮了些,“……师哥这样说,我可当真了。”

蔺负青倏然抿唇一笑,灿如明月,沉闷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我本就是认真的。”

方知渊眉眼松快了不少,缓了缓又问:“仙祸将至这事,师哥不准备同荀三那几个说么?”

蔺负青摇头:“暂时不说,明思他们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难得赴场金桂试,不必徒增给他们烦恼。”

说罢,他含笑回身,纤长食指往师弟的眉心一点。

“这些烦心事,叫你我这种日薄西山的老头子操心最合适不过啦。”

方知渊微惊,眼神转瞬即逝地乱了那么一刹,耳尖莫名地烧烫起来。

他连忙咳了咳掩饰:“……百来岁而已,呵,在师哥这儿也算老头子了?”

草草一句闲话应付过去,他转手捞了红木小桌上的茶水来喝,权当压压惊。

修行之人寿命很长,闭关潜修又占去大量年岁。百岁在仙界还可以勉强称一句小辈呢。蔺负青却悠悠地感慨道:“凡俗人间,百岁就是长寿了。”

“我常常想,自己若是个凡人呢,也挺好。活个百岁就很知足,柴米油盐,娶妻生子……”

方知渊猛地呛了一口茶,“咳咳咳……”

蔺负青吓了一跳。却见方知渊挑起发红的眼角,惊骇地颤声道:“师、师哥想——”

蔺负青:“……?”

方知渊喉结滚动一下,死盯着茫然的蔺负青,无比艰难地挤出那四个字:“想娶妻……生子?”

蔺负青愣了愣,“啊不,我只是羡慕……”

那种平凡却少忧虑多温情的日子。

方知渊却连忙摆手,压抑地打断他:“没,咳……没什么,没什么。娶妻生子……”

他强自镇定,失神地喃语道,“娶妻生子,好事……这自然是好事。”

几句“好事”夸完,方知渊倏然站起来,烦躁地走了两圈。

——脑子里竟浮现出蔺负青一脸慈祥地抱着孩子、哄着妻子的模样。

……不。

方知渊无端地一阵恶寒,整个人突然就不对头了。他忽然狠了狠心,沉声开口道:

“师哥,你——你可知道芙蓉阁的慈花夫人研制出了一种药,说是能……使男子受孕。”

蔺负青蓦地抬头:“……什么??”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怕不是出了问题。

气氛渐渐变得古怪。方知渊脑中嗡嗡作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硬着头皮道:

“你看……如果你想要孩子,也不一定非要娶妻的;你看……如今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合籍的道侣也不是没有。”

他很冷静地强调:“有许多,那片灵玉简上也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