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渊搬了把椅子坐下,双掌拢着他冰凉的手指揉搓,压低了嗓门儿道:“你能不能安静会儿,别说话了?”
“关于重生禁术的推测、这个三界之外还有世界的推测……我连足够坚实的佐证都拿不出来呢。”
蔺负青阖着眸,自顾自地继续。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正好回握住方知渊的。
“除非……除非我能去阴渊一趟,看一看五尺清明……”
如果五尺清明不在阴渊,他关于重生禁术、关于两个世界的猜测才算是完美无缺的。
方知渊怒道:“你还看五尺清明!?看,看,我就看你欠抽得很!”
“嗯…!”蔺负青故作委屈地哼一声,难受地蹙着秀长的眉,“你怎的这么凶,我……我头好痛……”
他翻了半个身,把额头抵在方知渊手臂上蹭,身上被子卷的皱巴巴的。
方知渊忍气吞声:“……躺回去,闭上嘴,睡。”
“刚刚我已经睡了许久了……你怎么还叫我睡?”
蔺负青不挪动,他也不闭嘴,还说着:“这件事非同小可,嗯……再过些时日吧,总归我要亲自去一趟雪骨城。知渊,你便不要跟着了,等我回来……”
方知渊脑子里嗡的一下,气得胸口发闷。
“你……”
——这人居然还想乱跑!?
——居然还变本加厉,这次都要“明令禁止”自己跟着了!?
这神魂,眼看着就要留下永远好不了的病根了,下一次又要赔出去什么?
他当他有几条命这样糟蹋!
似是察觉了身旁人突然粗重起来的呼吸,蔺负青抬头冲方知渊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道:“当然,我说了是再过些时日,这几天……”
可惜,这一回的安抚却没来得及起效果。
方知渊是真气昏了,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脑子里冲,冲得他头晕眼花。
恰好蔺负青又半伏着趴在他身上,从背脊往下,那一线起伏有致的轮廓都藏在一层被底。眸子里笑意盈盈,黑润动人,却能叫人恨得牙痒痒。
想都没想,方知渊抽出一只手就扬起来,气红着眼一巴掌打下去。
叫你笑,叫你玩闹,叫你不当回事儿——
啪。
好清脆的一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尤其明显。
方知渊那一巴掌打下去,其实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他当然没用什么真力气,甚至连“打”都算不太上,更类似于着恼地拍了一下。
可是他看见蔺负青瞬间凝固的神情,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落手的位置似乎不太妙。
方知渊这种打架惯了的,动手都是靠本能不是靠脑子。他不舍得真弄疼师哥,哪怕气得晕头转向,也是无意识地朝不伤人的地方打。
而最后落下的那地方,手感柔软,弧度流畅,要说大腿似乎也可以,要说臀部似乎也可以……
蔺负青也给惊得愣住了。
他用见鬼了似的眼神盯着方知渊看。
方知渊僵硬地收回手:“我……!”
蔺负青动了动唇。
“你……”
方知渊蓦地站起,咣当一声带翻了椅子。
“我——”
他慌了。
自从前世十九岁之后,或者说自从星辰台下那场离别夜雨之后,方知渊就再也没有跟蔺负青动过拳脚。
哪怕后来仙魔殊途,偶尔对阵也是堂堂正正地以刀剑对决,且都是局势所迫,并不夹着私情在内。
这还是百来年的岁月过去后,方知渊第一次主动“打了”他师哥。却偏偏,还是这样暧昧难言的……
蔺负青又好气又好笑,扬眉道:“……方知渊,你敢打我?”
“……”
方知渊仓促地后退一步,手足无措。
他第一反应是想说“我不敢”,可是拉不下这个脸;想想蔺负青的“斑斑劣迹”,又死也不愿输了气势。
最后方知渊把牙关一咬,硬着头皮冷笑道:
“不敢?——呵,我有什么不敢!”
“蔺负青,你倒说说我何时有过什么‘不敢’!”
蔺负青:“……”
好,这还犟上了。
方知渊踉跄着,又后退两步。
脸上神情却恶狠狠地,继续放狠话。
“师哥,我看你也不必花言巧语……想当年!我在六华洲做煌阳仙首,什么人没亲手罚过!你就是个欠罚的!”
方知渊一手指着蔺负青的鼻子,另一只手暗里摸索着寝房的门,手指不明显地颤抖。
“我——我就应该和当初那样,把你拿链子栓起来;栓起来还不够,我叫你吃不上喝不上,没得衣穿,没得床睡,照屁股上打你个百八十下——”
蔺负青听得惊疑不定。
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吃不上喝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