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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和记(7)+番外

☆、离家出走

呃,这是苏越清的声音吗?怎么听上去这么冷淡倨傲,还隐隐带着几分薄怒?

袁君华站起身,我的世界顿时恢复了光明。只听他懒洋洋地笑说:“抱歉,我爱妻心切,赵突了殿下。”

爱妻,本王啊呸。

丞相问:“敢问苏神医,殿下到底得了什么病?”

苏越清毫不罗嗦:“心病。”

丞相明显一噎,但还是不死心的问:“什么心病?”

“王爷本就体虚内弱,气血两虚。此番郁火结于心,内积郁逆,损及肺腑,以致血气凝滞,脉络不通,加之风虚内作……(以下省略一千字)丞相,您听明白了吗?”

丞相沉重道:“明白了。”

至此,我对苏越清的崇拜之情已非一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了,我不过是睡了一觉就可以引申为这么多问题。以暴制暴果然是行不通的,要四两拨千斤才行啊。

袁君华说:“苏兄的医术冠绝天下,不管王爷有什么心病,相信以苏兄的本事一定能药到病除,对吗?”

苏越清不咸不淡道:“在下自然会费心。”言下之意是不劳你费心,哪凉快你哪呆着去。

袁君华也不恼怒,笑对舅舅道:“王大人,小婿方才得胜还朝,这些日子都比较清闲,不知可否常来探视王爷,正好培养一下感情呢?”

小婿……

培养感情……

本王今天第三次震惊了。如果有尺子,我一定立马跳起来丈量一下袁君华的脸皮。如果他的脸皮能刮下来做成万里长城,想当年也不会有那么多征夫命丧黄泉了。

袁君华,本王不得不承认,你真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

舅舅乐呵呵道:“哎呀呀,难得你有这份心意,我实在高兴的很啊,我相信瑶落一定也会被你的真诚所感动的。君华,以后我们家瑶落就托付给你啦。反正也不是外人,这楚王府你想来就来,当自己家,当自己家,啊,哈哈哈……”

舅舅,这是我家,不是你俩家。

嗷呜,本王要离家出走。

袁君华轻轻一笑,“末将不才,得皇上和王大人垂青,赐此良缘,怎敢不尽心尽力?”

尽心尽力?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啊……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又道:“王大人,小婿不妨碍王爷休息了,就此告辞。至于婚礼事宜,待圣旨颁下,小婿会亲自同礼部商洽。”

哼,这会儿想到妨碍本王休息了,之前哼哼唧唧没完没了的人是谁?

还婚礼呢?等到圣旨下来,我早不知道跟苏大哥私奔去哪儿逍遥了,你就跟鬼成亲去吧。

可事实证明,做人不能得意,更不能高兴得太早,尤其像本王这种人品差到一定境界的。袁君华如果就这么轻易地走掉,他便白白做了盏省油的灯。

他徐徐走到我榻边,轻声细语道:“夫人,为夫先走了。”说话时,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凉凉的东西塞在我手里,便跟着魏丞相扬长而去。

***

现在的情景是,呆若木鸡的我握着袁君华硬塞给我玉佩,一个劲儿地干笑,苏越清默默地坐在我对面,略带神伤地看着我的手。

我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苏越清清亮如水的眼眸,忽然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罪恶感——他该不会以为这玉佩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吧?

袁君华啊袁君华,作为本王的克星,你真的是尽心尽力了。

一个激灵,我蓦然回过神来,忙不迭张口解释:“苏大哥,其实我跟他不认识的,这个东西……”

苏越清慢慢地抬了抬手,示意我不要说话。刚到嘴边的话猛然噎住,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虽然心里很不好受,却也只能沉默下来,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他将视线从我手上移开,停留在轻烟缭绕的博山鎏金香炉上,过了许久,才说:“瑶瑶,你不用向我解释,于我,你是病人,于你,我是治病的大夫,我们之间本没有过多的瓜葛。袁将军是你未婚夫,他送你玉佩作为定情信物,理所应当,你且好好收下,不要辜负人家一番心意才是。”语毕,他抬眼看我,眸中已是一片平静,了无波澜。

心像是被一只手揪了一把,疼的我几欲窒息。我强迫自己扯着嗓子干笑几声,可嗓子却像是被火燎过一般,笑声出口,怎么听都像是乌鸦的悲鸣。

唉,本王怎么连装豁达装淡定都装得这么没形象。

片刻之前还待我温柔如水、百般关照的他,现在却浑身散发出一种拒我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的冰山气场,好像急急要与我撇清关系。

再想说话,牙像是灌了铅,重的嘴巴都张不开了。

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袖子,眼前阵阵眩晕,我强自镇定片刻,才说:“说的也是,说的也是,这么多年来,多亏了苏大哥照料啊……”

方才装晕,现在却要装清醒。人生,真是无常啊。

苏越清淡淡地勾起嘴唇,微笑说:“王爷不必客气,治病救人乃医者之本分。”

王爷?!

这两个字像是两道平地响起的闷雷,在我的脑门里轰隆隆地炸开了。

他叫我王爷,他居然叫我王爷!王爷!他不叫我瑶瑶了!

八年来,他从未如此称呼过我。便是我与他初次相见,他也是清浅地笑着,温柔地唤我瑶瑶。可是现在,他却如同最陌生的人一样,尊敬地称我为王爷。

那笑依稀还是往昔的笑,可笑着的人,却仿佛不同了。

这一刻,我知道,我和他算是彻底结束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苏大哥……”我心里酸得像是泡在了醋缸里,可我还是愿意这么叫他。我不敢再看他,索性低头专心抠起袖子,瓮声瓮气地说:“本……我,我有些累了。”

“那,我先出去了。”

待他走后,我脸上的表情彻底崩溃,心里瓦凉瓦凉的。我用力搓了搓脸,无比惆怅地长叹一口气。

呜呜,本王现在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苏越清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恨恨地瞪着手里的玉佩,好像能把它瞪出一个洞来。如果它是袁君华,我一定能把它活活瞪死。

忍无可忍,我长天长啸:“袁君华,你这个瘟神!都怪你!我恨你!!”

**

苏大哥:

虽然你不再叫我瑶瑶,可是我还是愿意唤你一声苏大哥。苏大哥,八年光阴似水流,一朝付东流,瑶瑶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

境况变成如今这般田地,实在不是我能够控制的。皇上赐婚,我无力回天。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也许你根本就不会在意我被赐婚,更不会在意我要嫁给谁。如你所说,我们只是医患关系,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可是,即便如此,瑶瑶还是喜欢你。就算你并不在乎我,并不喜欢我,也丝毫不影响我对你的爱意。相信苏大哥也是了解我的,我认准的事情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不可。苏大哥,魏丞相居心叵测,瑶瑶不能公然与皇上和舅舅对抗,可我也会选择自己的方式拒绝这场婚事。也许在众人眼中,嫁给袁君华是不错的归宿,可我的心实在很小,里面已经安放了你,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苏大哥,如果你不喜欢瑶瑶,那么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喜欢我,我还是会觉得很孤独。

我今天对你说这些,不是奢望你能将心给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就是这样喜欢你,如此而已。

我不想勉强自己嫁给袁君华,更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要走了,你不要记挂我。祝你与你的心上人永结同心。

瑶落字

我放下笔,反复读了读这封信,颇有些忧伤地叹了一口气,将信纸折叠好,压上袁君华的玉佩。

唉,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真的死了,那也就一了百了,可惜本王却是只能一直吊着,不死不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圆润收拾好细软,绿豆小眼睛贼溜溜地在窗外转了一圈,扯着包裹扭捏了一会儿,才苦巴巴地对我说:“王、王爷,您……您真的要离家出走么?”

我扶额,沉痛地点点头。

“哎呀,王爷,使不得啊……”圆润嚎起来:“这这这,外头兵荒马乱,江湖险恶,奴才上有六十老母,下有黄口……”

“死圆润,亏本王把你养这么肥这么大,你、你却只想着自己,本王真是……气煞我也!”我气结,只好使劲捶自己的胸口。

“奴才错了,奴才错了,王爷息怒,保重凤体啊。”圆润甩下包裹,一脸悔改地真诚仰望我:“王爷,您真的不能离家出走啊。您这一走,可叫王大人和苏公子怎么办呀?王大人要如何向魏丞相和袁将军交代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委屈,我心酸,我一肚子苦水。

“废话少说。”我凑近他的脸,比着手指对他说:“给你三个选择。第一,跟我走。第二,卖身到醉仙阁当小倌,每天被爆菊。第三,就地自我了断。你选。”

“……王爷。”圆润一哆嗦,憋憋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挥挥手:“快走快走,再不走天都亮了。”

于是,月黑风高无眠夜,本王带着圆润离家出走了。没能带走苏越清,好歹还有个圆润陪着本王,横竖不算太孤独。虽然他只能算是半个男人,并且还是被我胁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