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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傅(12)+番外

他瞠目结舌地望着我,“喂,你……”

我摊手,道:“这是您说的啊,那微臣谨遵殿下教诲,就不见外了。”╮(╯▽╰)╭

傅谅:“……”

被他坑了这么久,此刻看他哭笑不得的神情,突然就有了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我笑说:“殿下,微臣没什么大碍的,您大可不必担心。您还有伤在身,早些回去歇息吧。待微臣能下地,便过去给您请安。”

“好吧,你且好好休养,有事喊我。”说完,抄起竹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傅谅走后,太医很快过来为我清理伤口,重新上药,整个过程痛得我龇牙咧嘴直抽冷气,恨不能买块豆腐直接撞死。其实黑熊只挠了我一爪,但当时它发了疯,力道可想而知,伤口非但深,还带起了一大块皮肉……我默默地望天流泪,简直不敢想象背后的惨状,只怕是好了也会留下狰狞骇人的疤痕。

我第一次开始为自己嫁不嫁得出去而感到担忧。

好不容易熬完上药酷刑,服下汤药,不觉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因为姿势不爽,加上伤痛的折磨,我睡得并不是十分安稳,到暮色四合时分便醒了。

帐外,月朗星稀,月光盈动如水。帐内,烛光暖黄,洒落一地温暖。

书案前,一人玉身长立,身姿颀秀挺拔,仿若江南紫竹。一袭月色团龙锦袍尽显清贵,明月的华辉亦抵不过他万分之一。他左手负在背后,右手握一卷书册,神情专注,似在凝神

我不由怔忡,看着他久久回不过神。

恰在此时,傅惟如有知觉般转过身,微笑道:“你醒了?”

“殿下,你怎么来了?”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发觉帐中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心下略略一松,却仍是不甚放心,遂道:“你还是快回去吧,若是教旁人看见了,只怕你我都不好交代。”

“不碍事,我让郑嘉在外面守着。今晚父皇与元睿相约议事,皇兄已经歇下了,不会有人知道我来这里。”傅惟放下书卷,走到榻边坐下,温声道:“方才我问过太医院院使,他说你已无大碍。不过我看你脸色还是很难看,现在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他俯身看我,指尖掠过我的额头停在耳际,慢条斯理地为我拢发。

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下,鼻腔中氤氲起苦涩的气息,几乎要落下泪来。我咬唇道:“一点也不好,很疼,疼得我都快受不了了……”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手掌宽厚而温暖,眸光微微闪动,里面不知是歉疚还是疼惜。平日里为了避嫌一直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彼此之间太久没有过这般亲昵的举动,我恍然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时光逆流,重回我们初见的那一年。

良久,他的叹息声轻若烟云,道:“委屈你了。”

我揉了揉眼睛,道:“我没有委屈,我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

傅惟摇头,示意我不要说下去,“没关系,这件事不怪你。别想太多,先把伤养好,其余的等了回大兴再说,嗯?”

“嗯。”我乖觉地点头。只要有他在我身边,我便很安心,纵使前方是万丈深渊、修罗地狱我都不怕。心念蓦然一动,我抬眼将他望了一眼,视线相撞,发现他也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怎么了?有话想对我说?”

心跳骤然加速,脸颊隐隐烧烫起来,我避开他的注视,摇了摇头,“没什么。”

“当真?”显然不相信。

“好吧,我是想问……那个妍歌公主好像对你有点那个什么,你有没有那个她……”声音渐次低下去,我赧然别过脸,完全不敢再看他。

“那个?”

明知故问!我只好硬着头皮说:“……喜欢。”

傅惟薄唇微抿,轻笑道:“你觉得呢?”

“我、我怎么知道……”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案前将先前那册书卷阖上,放上书架。沉默许久,他就这般背对着我,一字一句道:“兴许她对我有几分意思,可我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这样最好不过,因为,我打算娶她为妃。”语意清淡而笃定,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事实上,这却是一桩国婚,关乎江山社稷。

☆、第12章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1)

我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是,那妍歌公主生得天上有地下无,又会吹笛招萤火虫,他二人朝夕相对,难保傅惟不会心动啊……这么一想,我不禁又担忧起来,心下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诸位皇子中,唯有傅辰已册立正妃,其妻为镇国将军的独女。其余几位皇子要么立过侧妃,要么仅收了几位宠姬。而傅惟素来爱惜名声,不近女色,索性连宠姬都不曾纳过,皇上十分欣赏他的勤勉寡欲,多次赞他“光风霁月、正人君子”,但……

我说:“但兹事体大,皇上恐怕不会轻易应允,毕竟他现在还是很宠爱傅谅的。”

“我知道不容易,所以我根本没打算在父皇身上下功夫,关键在妍歌。”

我恍然大悟,“如此说来,你救她不是巧合,而是刻意为之?”

他点头,坦然笑道:“我何时打过没准备的仗?”

果然是这样。

傅惟出任并州总管时,爹娘尚未出事,彼时我虽在闺中,却也时常听人提起晋王傅惟。传闻在他治下,并州富饶安定,百姓和乐,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匪盗皆弃刀剑而从良,是以妍歌遭遇流匪的可能性委实很小。我当时便暗自揣测,只怕这多半是他刻意安排的,到底没有猜错。

或许在外人看来,傅惟救下妍歌是英雄美人的美丽邂逅,却不知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局。不过也亏得是他,骄矜如妍歌都不得不心动。

他看我,笑了笑,“怎么了吗?”

“妍歌公主好像看我不顺眼,这几日总喜欢与我为难,若你娶她为妃,只怕往后我的日子不会好过。”说完,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我在他含笑的注视中再三回味,方觉话中似有歧义——听起来怎么像是小妾受了正室欺负,找男人哭诉……==#

傅惟道:“我保证,这种情况以后不会再发生。”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怕她,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不要意气用事,能避则避。妍歌骄傲任性,又是一国公主,你若与她起冲突,必然讨不了好。我怕你吃亏。”

我撇撇嘴,“哦。”心知他是为我好,却多少有些不痛快。

他似是看透我的心思,“不必太在意她。”

也是,对于傅惟而言,妍歌只是一件能助他在朝廷站稳脚跟的政治工具罢了,与他的幕僚没有分别。他立她为妃,无关感情,彼此皆有图谋——傅惟谋的是天下,而妍歌谋的是心。

我正当思忖,傅惟忽然道:“渴不渴?我冲茶给你喝。”

我“嗯”了一声。他从架子上取下一套茶具,这是皇上年前赏赐给我的哥窑彩釉冰裂瓷,乃是由天下第一瓷器师陶景然亲手烧纸,仅此一套,举世无双。我喜爱茶道,遂带来自冲自饮。

我说:“书案右边的柜子里有一罐青城雪芽。”

“是我带回来的那罐?”

我笑着点了点头。

四月时蜀都发生了一桩大案,傅惟奉旨前去查案,从蜀都青城山带回三罐青城雪芽。青城山重峦叠嶂,地势复杂,而青城雪芽只生长在山中的峭壁之上,且只能在清明前后几日采摘,芽叶长度不得超过一寸,因而十分珍稀。他将两罐献于皇上,还有一罐便赠与我。我素来嗜茶如命,得之欣喜若狂。

傅惟从火炉上取下水壶,挽起衣袖,不紧不慢地开始洗净茶具。他就那般端坐案前,眉目温静澹然,姿态娴雅如画。修长的手指白皙胜玉,彩釉茶盅在他指间来回滚动,自是一番曼妙的风景。

待茶壶洗净烫热,他撮取一些茶叶放在壶中,阖盖温茶,复取水冲泡,轻轻转动茶壶,鲸波乍起。

一时间,茶香四溢,沁人心底,好似连背上的伤痛都淡了几分。

片刻之后,傅惟将茶水注入茶盅,送至床前,笑道:“许久没有冲茶了,不知手艺还行不行。我记得蜀都茶艺师说过,这青城雪芽有解痉镇痛的功效,对你的伤势有好处。来,尝尝。”

我心里欢喜得紧,忙不迭调整了一下姿势,端起茶盅轻轻嗅了嗅,复小嘬一口。一股清香之气立时盈满齿颊,不由赞道:“茶汤碧绿而清澈,是为色绝;茶香幽雅而绵长,是为香绝;茶味清冽而甘醇,是为味绝。如此色香味俱全,便是宫廷顶级茶艺师,手艺也不及你万分之一啊!”

“是吗?”他笑睨我一眼,道:“我竟不知道你溜须拍马的本事竟这么厉害。”

我饮尽茶水,故作正经道:“殿下,微臣耿直不阿,素来实话实说,从不知溜须拍马为何物!”

傅惟但笑不语,他拿起一盅浅尝了一口,道:“香则香矣,味道却仍不够纯正,大约是因为温度不到位,茶叶没有完全泡开的缘故。”说罢,他一撩衣袍坐回案前,继续冲第二泡。

烛光摇曳,映着他清俊的轮廓。

我托腮望着他,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暂时忘却家仇,忘却肩上背负的使命,彼此之间亦没有他人纷扰,天地之间好似只剩下我与他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