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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傅(20)+番外

兵部尚书出列,道:“启奏皇上,兵部昨日收到加急文书,称最近一段时间,宋国在扬子江畔陈兵五万,大量造船,且在全国范围内征收新兵,募集粮草,备战迹象十分明显。微臣认为宋国有意对我朝用兵,宜及早有所防范。”说罢,命太监呈上文书。

亲宋派官员立刻出来反驳:“齐宋休战已有二十余年,期间虽发生过一些争端与摩擦,但总体相安无事。现任国主宋荣书生性慵懒懦弱,爱美人不爱朝政,他为何要突然对我朝用兵?不合常理。”

兵部尚书道:“大人有所不知,宋国新上任的兵部尚书魏瑾乃是镇国将军魏怀远之子,上一次齐宋战争时,魏怀远因大意轻敌而被我朝将士斩杀于扬子江畔。说起来,魏瑾与我朝有杀父之仇。他上任后勾结宠妃张氏,鼓动宋主伐齐,偏偏那宋主又是个没主见的,听信于他也不奇怪。”

皇上看完文书,道:“诸位爱卿怎么看?”

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有人认为应当加强边防,有人认为应当以静制动,还有人认为应当尽快敲定与妍歌公主的婚事,拉拢突厥……

恰在此时,有一人缓步走到大殿中央,其声落落疏朗,道:“启奏皇上,宋国据长江天险与我朝相邻,如今宋主陈兵江畔,伐齐之心已是昭然若揭,无需赘言。倘若我朝不采取措施应对,无异于坐以待毙。微臣斗胆,恳请皇上及早起兵征宋,统一南北!”

☆、第19章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3)

一石激起千层浪,话音落下,众人惊呆,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

此人正是方才在殿外与傅惟交谈的那名年轻官员,若我没记错的话,他乃是今科武状元杨夙,官拜兵部七品主事,入朝不过三月有余。傅惟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人出来说话?

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傅惟,但见他垂眸敛目,面色沉静如水,仿佛此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有人嗤笑道:“小小兵部主事也敢在此胡言乱语,说开战便开战,你以为战争是儿戏吗?”亲宋派群情激奋,七嘴八舌地声讨杨夙,指责他残忍不仁,不知轻重。

皇上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杨夙,“要朕征宋,理由呢?”

杨夙全然不理会周遭的非议,神情不卑不亢,道:“回皇上,理由有三。其一,敌弱我强。我大齐从立国后便一贯推行休养生息的政策,轻爻薄役,韬光养晦。时至今日,我朝非但已坐稳北方江山,更是天下清明、国富兵强。反观南朝宋国,虽根基深厚,然皇帝疏于朝政,权臣宠妃当道,国祚气数将尽。况且,宋国素来兵弱,我朝却是以武立国,要战胜宋国实非难事。

“其二,我朝得道多助,宋国失道寡助。吾皇英明仁慈,爱民若子,百姓皆赞皇上为明君圣主。而宋主昏庸无能,贪官污吏横行,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江南早已民怨沸腾。论民心,孰胜孰负再明显不过。

“其三,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自永嘉之乱、西晋南渡以来,中原大地藩镇割据,连年混战,长达三百余年之久。微臣以为,如今大一统的时机再度来临,征宋乃是顺应天道,皇上必能成为继秦皇汉高之后,第三位一统天下的君王!”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九龙殿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亲宋派一个两个全都傻了眼,好像完全没料到对手的水平如此之高,一时竟无法反驳。

我不禁啧啧称赞,不愧是傅惟相中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很善于抓住人心,不动声色的将皇上狠狠地夸了一番。连我这个对征宋持保留意见的人都听得热血沸腾,更何况是皇上?试问哪个皇帝不想一统江山,不想彪炳史册呢?

果不其然,皇上沉吟片刻,道:“杨爱卿言之有理,其实朕也早就有征宋的打算,一直苦于没有时机。毕竟贸贸然发动战争,师出无名,是为侵略,恐上天不佑。如今宋国陈兵扬子江畔,是他们挑衅在先。不论宋容书是不是有意对我朝用兵,起码朕有了出兵的理由。然则,征战并非小事,不可草率,诸位爱卿,你们怎么看?起先反对征宋的,出来说说理由呢?”

亲宋派面面相觑,几位老臣气得老脸通红,却又不敢随开口。杨夙的三条理由分别为国强、君明、顺天道,即便他们再反对征宋,也万万不能对此进行反驳,说国不强、君不明、逆天道。

我本以为傅惟会出来说两句,没想到他依然一言不发,连最喜欢凑热闹的傅邕都破天荒地保持缄默。

“没人反对?”皇上犀利的视线扫过殿上众人,最后落到我身上,问:“戚爱卿,你怎么看?”

我一惊,立马挺直腰杆,出列,道:“回皇上,微臣认为,可以一战。”

我刚说完,立刻有言官跳出来反对:“此言差矣,我朝与宋国互通贸易多年,我朝所需的茶叶、丝绸、瓷器等,几乎有七成是要从宋国购买,而我朝生产的煤炭、生铁也多半销往宋国,这部分收入占每年国库总收入的二成。一旦开战,贸易立刻中断,茶叶丝绸将无处购买,煤炭生铁也将滞销,物价大乱,则必有大患。这一点,戚大人考虑过没有?”

此人是言官团体的首脑,名叫马德旺,为人……说好听了叫耿直,说难听了叫迂腐,最不满意我的就是他,仅仅因为我是女人。每次要发配边疆时,也数他喊得最起劲。

在马德旺的带领下,言官简直把跟我斗当成了一种乐趣,每日上朝前,他们都会聚在一起,商讨类似于“每次上朝都看到戚玉琼这个小贱人在作死”、“如何让戚玉琼迅速被发配边疆挖煤九九八十一招”之类的问题。我说这样这样,他们非要说那样那样,哪天不跟我过不去一下下,恐怕他们便浑身不痛快,吃嘛嘛不香。

我走到马德旺跟前,笑眯眯道:“本官想请问这位大人,您不喝茶叶会死吗?”

马德旺一噎,不待他回答,我又问:“不穿丝绸会死吗?”

他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地望着我,我继续问:“不用瓷器会死吗?”

他倒抽一口冷气,额间速速挂下一滴冷汗。

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两下,不紧不慢道:“当然不会。不喝茶叶,喝白水便是;不穿丝绸,穿棉麻也可;不用瓷器,用陶器不行吗?所以说,茶叶丝绸瓷器都不是生活必需品。战争是特殊时期,艰苦一段时间咯,本官相信百姓都能理解,皇上得民心嘛。而煤炭生铁呢?没有这些,宋国几乎所有行业都要瘫痪,没有煤炭便无法生火,没有生铁便无法冶炼兵器,请问,后果孰轻孰重呢?况且,待攻下宋国,茶叶丝绸瓷器这些都从外贸转成内供,连贸易所需的税费都免了,岂非一举两得?”

皇上捋须道:“说得不错。说起来,宋容书虽是个蠢人,可那张贵妃还算得上精明,知道要保护冶铁业的发展。从去年起,我朝销往宋国的煤炭生铁全部都要加收三成的税费,长此以往,宋国的冶铁业若是果真发展壮大了,这笔贸易照样要断。战也是断,不战也是断,还不如一举拿下宋国。”

马德旺的脸霎时变作锅底色,口称“皇上英明”,悻悻地退了下去。

皇上默了默,叹了口气,道:“此事事关重大,朕会审慎考虑,容后再议吧。退朝。”

***

散朝时,马德旺还不忘留给我一个幽怨的小眼神,那神情仿佛在说:嘤嘤嘤戚玉琼你给我等着……

我作嬉皮笑脸状冲他挑了下眉,告诉他:哈哈哈马德旺你也有今天……

他登时气得老脸煞白,捂着胸口连连喘息,一面哭喊“先帝啊您带我去吧”,一面在一群言官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我刻意放慢脚步跟在傅惟身旁,原以为他至少会给我一个微笑,不曾料想他竟像是没看见我那般,自顾自与傅邕说话,很快便上了辇车。

我失望地驻足,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虽然知道这是避嫌的需要,可失落与难过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这厢我正当怔忡,忽闻身后有人喊我:“戚少傅。”

我回头一看,原是杨夙。他缓步走到我跟前,向我作一揖,微笑道:“戚少傅,久闻大名。”

我苦笑道:“是久闻臭名吧。”

杨夙哈哈大笑,“少傅大人太过自谦了,史上第一女官必定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些许非议不足挂齿,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方才大人在朝堂上舌战言官,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下官佩服佩服。”

我知道他是傅惟的人,但此刻我没有心情与他聊天,遂拱了拱手,“多谢杨大人夸奖,本官有事先走一步,大人请便。”

“也好。”杨夙看了看四周,忽然侧过身,压低声音道:“多谢,定不负卿意。”

我先是一愣,紧接着面上一烫,一颗心砰砰直跳起来。先前的怅然若失悉数化作了甜蜜欣喜,我强压住颤抖的声音,问道:“这是他说的?”

杨夙微微点头,似有深意道:“下朝前他再三叮嘱我,一定要第一时间转告你。啧,我与他自幼相识,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

我奇道:“自幼相识?可我从未听他提过你啊……”

他解释道:“我家世代经商,为了拓展生意,十二岁时随父母移居西洋大不列颠国,今年年初因祖父过世,需要父亲继承家业,这才回到大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