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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傅(43)+番外

那男人赤~条条地爬下来,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跪下。

皇上的面色由赤红转为惨白,双唇没有一丝血色。他负手孤立,一瞬不瞬地望着元皇后,眼中竟渐渐泛起黯淡不明的水色,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因为羞耻。

良久之后,他说:“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元皇后失声痛哭,语无伦次道:“皇上,臣妾先前还在太和殿看书,不知怎么的……这、这个男人是谁,怎么会到这儿,臣妾一无所知……皇上,臣妾自知百口莫辩,但臣妾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皇、皇上……”

她作势要去拉皇上,却被皇上一脚踢开。

皇上仰头望天,极力忍泪,悲怒交加地吼道:“不许碰朕!”

傅谅爬到皇上脚边,拽住皇上的龙袍,仓皇道:“父皇,母后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您的事,这件事一定另有蹊跷,求父皇明察啊!”

皇上揪住傅谅的衣襟,冷笑道:“另有蹊跷?你当朕的眼睛是瞎的吗!方才浪~叫的是谁!啊,太子,你告诉朕,是谁!!”

傅谅呆愣片刻,看着元皇后羞愧至死的模样,恨恨地别过脸,不再言语。

皇上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道:“来人,将皇后押入天牢,太子禁足东宫,不许与人往还。”

☆、第40章情人眼里揉不得沙子(3)

北风咆哮,大雪纷飞。天灰地白,分外萧瑟。

京城天牢。

同样的季节,同样的地点,同样幽暗狭长的甬道,同样催人欲吐的腐朽气味。却是不同的姿态,不同的立场,不同的心境。四年光阴,如弹指一挥,而今再次站在这里,只觉恍如隔世,不知今夕是何夕。

寒风透过破败的窗户灌进牢房,加之阴暗潮湿,整个天牢冷若冰窖。我裹紧大氅,手提食盒,不紧不慢地向最深处的一间牢房走去。

“戚大人,到了。”狱卒为我开门。

“多谢。”我递给他一枚碎银子,他很快退下去。

这间牢房处于半隔绝状态,四面无风,环境较之外面简直天差地别。榻上有手笼和棉被,桌上有热茶和暖炉,地上还铺了一层薄薄的绒毯,干净而温暖。

我关上牢门,将食盒放在桌上,微笑道:“皇后娘娘,微臣来看您了。”

她端坐榻上,视线凌厉如刀,咬牙切齿道:“戚玉琼,你这个贱人!”

“皇后娘娘,别这么大火气,仔细气坏身子。来,这是太和殿小厨房为您准备的木瓜炖血燕,您在这儿受委屈了,应当补补。”

她劈手夺过瓷盅,不由分说泼到了我脸上,怒极道:“瞧你那假惺惺的嘴脸,真教人倒胃口!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回事,你心知肚明,分明就是你在千步香里动了手脚,你骗得了皇上骗不了本宫!你说,本宫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陷害本宫!”

我不怒反笑,取出丝帕,不紧不慢地擦掉脸上的汤汁,道:“皇后娘娘,您若是有证据,大可以去皇上面前告我一状。”

她恨恨地指着我的鼻尖,双目赤红,犹如厉鬼,“贱人,你给本宫等着!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皇上与本宫多年夫妻,他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本宫一个清白!届时本宫定要教你死无全尸!”

我挥开她的手,侧身笑道:“是吗?但,有时老天偏偏不长眼,黑非黑,白非白,颠倒是非,以假充真,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元皇后眸光微闪,大约是有些心虚,连声音都弱了几分,“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逼近几步,冷哼一声,道:“深宫禁庭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孤男寡女,捉奸在床,仿若历史重演。皇后娘娘,当年那件事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她趔趄着向后退,别过脸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那我便说得清楚些。四年前,中秋佳节,皇上在宫中大宴群臣,恰巧那日昭嫔托病不曾参加。宴会上,你说想听昭嫔弹琴,皇上便派人去请她。孰料,侍卫却发现她在西苑听风楼与一名大臣苟且,当时文武百官都在场,昭嫔羞愤不已,奈何喊冤无门,遂当场自尽。而这名大臣则被打入天牢,施以腐刑,最终他不堪屈辱,撞墙而死。想起来了吗?你精心编排的戏可真是精彩,如今你自己也入戏了,其中滋味如何?”

元皇后跌坐在榻上,玉指攥紧被褥,死死瞪着我道:“你是戚正坤的什么人?”

“他姓戚,我也姓戚,你说我是他什么人呢?”

“你是他女儿!不可能,不可能……他的妻女明明早就死了……”话至此处,她猛然掩口住嘴,好似泄露了天机,面上浮起几许惊恐。

“我爹被你害死之后,我娘烧炭殉情。她本想带着我一起死的,却因为将我搂的太紧,相当于捂住了我的口鼻,于是我幸免于难。你得到消息后,派人前去查看,那人为了试探我到底有没有死,用铁器狠狠地砸了一下我这只手。就像这样……”说着,我将左手放在坐上,抄起瓷盅砸了上去,“我一贯很怕痛,可就是那次,我愣是一声不吭忍了下来,侥幸逃过那一劫。托你的福,我的左手废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元皇后看一眼我的手,仍是嘴硬道:“可笑,本宫与戚正坤八竿子打不到一块,本宫为何要陷害他?”

“因为,我爹知道了一个秘密。”

她咬唇不语,眼内波澜不绝。

我凑近她耳畔,轻声细语道:“那便是——你偷龙转凤,瞒天过海!”

“你闭嘴!!!”只听“哐当”一声响,她将一桌子物品悉数拂落在地,摔得支离破碎,满地狼藉。

我闲闲叹了口气,轻笑道:“害怕了?装不下去了?你现在这般气急败坏,岂不是漏了马脚?”

她背对我,气得身子不停地颤抖,仿佛抖糠一般。良久之后,压着声音道:“就算你知道又如何?你也只是空口无凭,谁会信你?”

“倘若空口无凭,我又岂会站在这里?皇后娘娘,不论你相信与否,世间万事皆有因果,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做过的事,不要妄想永远不被人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道:“你不会毫无目的地来跟我摊牌,你到底想怎么样?”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轻拍她的肩,缓缓道:“我只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那张俏脸霎时变得惨白一片,她的双唇微微打颤,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气息越来越粗重,仿佛极是恐惧,又仿佛极是仇恨。

“微臣先告退了,过几日再来看娘娘。”说罢,我转身离去。

***

走出天牢,风雪渐止。

天空云开雾散,雪霁天晴,冬阳普照大地。

常叔迎来上,照着我的脸反复打量,紧张道:“小姐,您的脸怎么了?”

我轻轻碰了碰脸颊,带上帽子,道:“不碍事,方才在里面被血燕烫到了,有点疼,回去擦点药膏就好了。”

常叔待要说话,一个身影渐渐浮现在不远处的雪地里,正快步向这边走来。我挥手示意常叔退下,向前走了两步,恰巧停在那人跟前。

我唤他,“小安子。”

“奴才参见戚大人。”

“起来吧。”我微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哈哈笑着解释道:“哦,是这样的,太子殿下被皇上禁足,不能离开东宫,他十分担心皇后娘娘,所以托奴才过来看望娘娘。”

“是吗?到底是太子殿下让你来,还是晋王殿下让你来?”

小安子呼吸一滞,沉声道:“大人,您几时知道的?”

“起初我只是怀疑,直到册封大典那日,才完全确认。当日太子被人下了五石散,我让,将太子的衣服送给元皇后,事后元皇后说她半个月之后才收到包裹,是你扣下了包裹,对吗?”

他干笑道:“是,大人聪慧,猜得一点都没错。”

“是晋王殿下让你这么做的?”

他点头道是。

错不了,彼时正值伐宋之战前夕,元帅人选悬而未决,傅谅多被禁足一日,皇上便会多偏向傅惟一分。

“那五石散,也是晋王让你下的?”

他忙不迭摇头,“这倒不是,五石散是汉王殿下的主意,与晋王殿下无关。”

我颔首,又道:“那件五爪团龙的朝服,是不是晋王让你调包的?”

他迟疑着点头,怯怯地觑我一眼,垂下了脑袋。

再无须赘言,一切已是雪光惊电般透彻。我沉默不语,心下生出几许恼火,傅惟为什么没告诉我他在东宫还有别的眼线?他是不相信我的办事能力、对我不够信任,还是担心我被傅谅感动,倒戈背叛他?

小安子见我神色不善,踯躅片刻,解释道:“殿下没有事先告诉您,是怕您心有愧疚。自从出了秋虎原黑熊一事,殿下知道太子对您好,怕您于心不忍,所以便吩咐奴才暗中做了这些事。”

听他这般解释,心中细细思量一番,释然了几分,遂点头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跟他的?”

他如实道:“一直都是。”

小安子贴身服侍傅谅许多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傅惟安排的人。不过傅惟身为皇子,无权干预宫中人事调动,兴许是德贵妃的那排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