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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相如此多娇/良相,不要走(35)

☆、31陌上花开缓缓归(1)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戌时,万千烟花在临安城的夜空中倏然绽开。一时间,漆黑的夜幕上绽出火树银花,流光溢彩,一场绚烂缤纷的流星雨纷纷扬扬地洒落。

苏堤白堤上点起各式的花灯,绵延数里。放眼望去,一盏接着一盏,仿若盛夏的荷田中绽开的朵朵红莲,星星点点,明艳绝伦。绯红的光晕倒映在湖里,教人蓦然生出一种水中望月的朦胧之感,分不清孰真孰假。水榭楼台,恍若梦里。

围观的人群欢呼雀跃,谈笑之声沸反盈天。

倘若没有方才那事,我也会深深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中,只可惜,此刻再美的风景也提不起我的兴致。我偷偷瞥了一眼师父,他容笑温润,眉梢眼角依稀含着一抹清浅如水的笑意。

心跳不由自主的快起来,虽然知道是可耻、是不伦,虽然知道面前的是一片禁区,虽然知道永远都不会有结果,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他。

那个深埋心底的秘密,到底让一切变得不同了。

回到别院时,夜已深沉。中天明月皎洁,月色如水,别院中春红绽放,静谧而美好。

将师父送回厢房,我正欲转身离开,他忽然将我唤住,温声道:“嫣儿,从刚开开始你便一直没精打采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话时,伸手轻轻摸了摸的我的额头,指尖温凉如玉,若春风燎原,我顿时面红耳赤,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一瞬不瞬地将他望着,满心满眼都被他所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这样的感情,越是压抑隐忍,便越是悄无声息地滋长,不可遏制地激荡。

天知道我有多么贪恋他的温柔和宠爱,可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说,这是错的,这是有悖伦常的,你师父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我黯然垂眸,迅速别过脸,佯装淡定道:“徒儿真的没事,兴许是最近忙这忙那的太过劳累了,休息几日便会好的。师父,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身体要紧。”

师父似是捕捉到了我的异样,眸中急速虑过一丝涟漪,微微愣了愣,微笑道:“身体要紧,这话该是为师对你说。国事固然重要,可你的身体更重要,若是哪里有不舒服,不要硬撑,知道吗?”

“徒儿知道。”我呆站在原地,目送他转身进房,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垮掉。

厢房之中亮着灯,我原以为是书蓉在等我,不料推门而入,见一人正闲闲地斜倚在竹榻上翻阅书册,不是裴少卿又是谁。

见我回来,他眼皮一掀,向我投来一个不冷不热的目光,轻哼一声正要张口说话。视线两两相触,他蓦然一怔,眸底迅速腾起几许讶然,却只是一瞬的功夫,俊脸上便又挂了熟悉的欠揍笑容。

半晌之后,皮笑肉不笑道:“看看你,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真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怎么了,烟花灯会不好看吗?果然,我没去是对的。”烛火暖黄,淡淡的笼罩着他的侧脸,大约是发过烧的缘故,他的脸色仍是有些苍白。

“没有啊,烟花灯会很好看。”

裴少卿讶异地挑了挑眉,道:“那你怎么这般无精打采?该不是做错事被姜誉责骂了吧?”

心中有事,我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自顾自坐下倒了杯水喝,道:“你怎么在我房里?”

裴少卿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走到我身旁坐下,凉凉道:“有人不务正业,自然就要有人多费些心了。你与姜誉外出游湖赏灯时,我传了文海大夫和醒来的暗卫过来问话。据文海说,暗卫所中的迷药名叫七星海棠。这种迷药生长在漠北广袤的沙漠里,吸尽日月之热气,性极炎极干,是遥辇国特有的一种迷药,许国境内从未出现过。”

他取出一只小小的纸包,里面包着一些暗红色的粉末。我接过纸包细细端详,他道:“这是在暗卫身上发现的七星海棠粉末。小心些,若是不慎吸入少量,你至少三天醒不过来。”

莫非赈灾金被劫与遥辇国有关?想起方才在茶楼中遇见的那两人,我不禁心生疑窦,道:“方才我在西湖边遇到了两个乌发蓝瞳、身材高大的外邦人,好像正是遥辇人。师父说遥辇国新帝登基,时机敏感,此时有事或有蹊跷,难不成这二者竟有关联?”

闻言,裴少卿紧拧眉间,道:“真有此事?你确定没有看错?”

我肯定道:“我确定没有看错,那人也看见我了。可惜只是匆匆一瞥,加之我当时有些惊讶,便没有记下他的样貌。不过,从身手气度来看,那人绝不是普通的遥辇国百姓,极像贵族皇室。恐怕非同小可,我打算命李斐暗查此事。”

迷药七星海棠、王氏家传玉玦、遥辇人、赈灾金,这四者究竟有何联系?

裴少卿沉默半晌,凝重道:“我先前是这样想的,假设玉玦果真是王氏之物,那可以肯定赈灾金被劫案与他们脱不了干系。你想,镇守北境的镇国将军乃是王国师的外甥,他要取得七星海棠自是易如反掌。但经你这般一提,或许此事另有蹊跷。我曾与耶律修有过一面之缘,此人野心勃勃,是个典型的好战分子,他既登基为帝,恐怕天下不会太平。”

王氏……

遥辇国……

我惊得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道:“难道王氏意图串通遥辇国谋逆?倘若果真如此,那京城岂不是危在旦夕?”

“确有这种可能,不过并不是很大。毕竟国师乃是一国之丈,若为求财,他犯不着冒此等祸及九族的天险。临走之前,我安排心腹暗中监视外戚党,近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及时向我汇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动。不过这也不能说明外戚党完全无辜,总之,小心为上,以观后效。”

我点头道:“我明白,过两日我们动身前往姑苏,我会派人留在临安城。明里是监督水利工程修筑进度,暗中则可留调查遥辇人之事。”

至此,赈灾金被劫案愈发扑朔迷离,不妨从头梳理,首先是我们的行程路线莫名泄露,安排沿途保护我们的暗卫被人用遥辇国特产七星海棠迷晕。接着,沈洛与劫走赈灾金的黑衣人交手,从其身上摸下王氏家传玉玦。再者,本不该出现在临安城内的遥辇人忽然出现于此。此案牵涉的范围愈来愈广,要想揪出幕后黑手,恐怕并非易事。

照此看来,自裴少卿登基以来便一直平静无澜的朝廷,或许终于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裴少卿站起身,抖了抖衣袍,道:“你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你看起来很疲惫,早些睡吧,我可不想看你像姜誉那样积劳成疾。”稍顿,轻哼道:“你这人是没什么良心,但对朝政之事尚且勤勉。你若有个好歹,以后没人帮我分担奏折了,我一人岂不要累死?”说话,斜斜睨我一眼,转身欲离开。

虽然他嘴是欠了些,但我却也知道他真心关心我,心头不由骤然一暖。我唤住他,想了想,道:“少卿,上次我跟你提的赋税改革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他挑眉道:“姜誉催你?”

我连连摇头,“没有,师父没有催我。只是马上就要离开临安去姑苏了,若你同意,走之前便将此事交代给李斐,让他着手去办。”

他默了默,道:“容我再想想。”

***

李斐办事一丝不苟,在他的亲自督办下,兴修水利之事渐渐步入正轨,着实减轻了我不少负担。第二日上午,我很快便处理完公事,回到别院,恰巧遇见师父正要出门。他身着一袭浅竹色锦袍,温静地站在别院门口与书蓉说话,袖口的紫竹是我熟悉的样式。只他一人,便是一景。

我纠结一瞬,还是迅速跳下马车,唤他道:“师父,你要外出吗?”见我出现,书蓉很有眼色地默默退了下去。

师父点头微笑道:“昨日文大夫修改了太医开具的药方,恰巧有几味药材别院中没有,为师正要外出购置。”

“这种事吩咐下人去做便好了,师父身体尚未康复,理应多加休息才是。”

“无妨,文大夫说外出多多走动于身体大有裨益,为师闲来无事,正想出去走走。嫣儿,你要不要一起去?”

心弦不期然被他撩动,抬眸望见那柔若春风的笑容,分明与从前没有任何分别。师父并没有变,变的只有我自己,只有我的心境变得不同了。唯一不变是,我已依然无法抗拒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今日天气晴好,春阳煦暖,清风送爽。沿街碧树交错,琼花团团簇簇,盛开似雪。可我的心情却不似这般明媚,连日来发生的事像一团棉絮般塞在大脑里,混乱不堪,剪不断亦理不清。

师父轻拍我的肩头,关切道:“有心事?”

我恍然回神,无奈地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师父。昨夜皇上来找徒儿,说暗卫所中的迷药为遥辇国特产七星海棠,徒儿联想到昨日在茶楼遇见的遥辇人,不知这两者有何关联。”

师父神色淡淡,并未对此表示惊讶,只是问道:“皇上怎么说?”

我如实道:“皇上说,假如幕后黑手真是王氏之人,镇国将军镇守北境,时常接触遥辇人,他们要取得七星海棠并非难事,但他以为外戚党与遥辇国联手的可能性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