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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快醒醒/只怪圣僧太妖孽(28)

我想了想,心道也是。横竖此事已了,再多做探询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便放弃纠结这个问题了。

恰在这时,只听一声响锣,好戏开场了。

戏子浓妆艳抹,着斑斓彩服,一并脚步一甩水袖,眉间山水,情真情假,却早已分不清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那戏子依依呀呀唱着,眸中满是如春水般荡漾的怅然。

她身旁站的男角应当是生的极好的,即便是上了浓妆,依然可见剑眉星目,面容落落疏朗,想必非凡人之姿。只是身上带了几分清冷的气质,这便给人以一种只可远观的感觉。

听闻此人乃是这个戏班的台柱子,名叫苏君。

帘外传来一阵女子嬉笑声,若环佩叮当,清脆悦耳。

只听一位姑娘羞涩道:“苏君公子长得可真好看!我见过他卸了妆的模样,那真真是玉树临风、丰神俊朗,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呀。他的戏我场场不落,必然要来听的。倘若能嫁得如此良人,便是死……我也甘愿。”另几人连连附和。

闻言,我伸着脖子仔细瞧了瞧苏君,见他身姿颀秀,仿若江南紫竹,的确配得上“玉树临风”四个字。只不过,好是好,却好像是一方寒玉,便是握在手中也温暖不了。

“我呸,俗话说好,绣花枕头一包草!”有人毫不留情地给她们泼冷水,道:“这苏君空有一副好皮相,实际却是个不入流的下作胚子,你们还是休要被他的外表给蒙骗了。”

春闺梦里人遭此诟病,先前说话的姑娘不乐意了,道:“张妈,你这话怎么说?你又不认识他,凭什么下此论断?”

“就是!”“你把话说清楚!”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张妈我看过的人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是人是鬼一眼便能看个透彻,苏君也只能骗骗你们这群无知的小姑娘,骗不了我的。”那张妈不屑地哼了一声,轻蔑道:“我问你们,你们可曾听说周家二小姐的遭天谴的事?”

“遭天谴?”姑娘们议论纷纷,半晌,有人道:“我知道!就是那个周绯雪吧?听说她本要嫁给马员外的,可新婚当晚马员外忽然暴毙在洞房之内,马家人说她是扫把星,便将她赶了出来。可怜她孤苦无依,便寄住在她表兄胡元生家中。前一阵不知怎么的,右边脸颊平白无故生出了一大块黑斑,原本如花似玉的女子,就这般成了阴阳脸。”

胡元生?

我听得稀奇,便问希音道:“她们说的胡元生,该不会是你那位故人吧?”

希音轻蹙剑眉,摇头道:“我与胡元生相识已久,素来交情匪浅。倘若真有此事,他应当会直接开口才是,可他在信中并未提及。”

帘外,张妈又道:“你知道就好。传闻不贞的女人都会受到天谴,变作狰狞丑陋的阴阳脸,再没法狐媚偷汉子。谁叫周绯雪在外勾三搭四,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全是报应。”

“难不成周绯雪竟是早有情夫,所以在新婚之夜谋杀马员外?”

“她的情夫是谁?”

“还能是谁?可不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戏子,苏君!”

我猛地呛了口茶水,扶着桌角连连咳嗽。希音递来丝帕,轻抚我的脊背替我顺气,道:“慢点喝,慢点喝。”

我皱着一张脸,问他:“圣僧,你听到她们说的八卦了吗?”

他道:“听到了,这戏子与有夫之妇苟且。”

我说:“幻灭啊幻灭。”

“你对他有兴趣?”他故意拖长尾音,玄妙莫测地将我望着。

“其实也不是……”这厢我话说到一半,他却扬声将戏班老板唤进来,吩咐道:“台上这戏结束后请苏君公子前来一聚。”说着,豪迈地掏出一锭金子交予老板。

老板当即两眼发光,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的金子,丝毫不敢怠慢,连声道是,“小的这就去叫苏君上来。”

“小梅,可还满意吗?”希音的手仍在我背部游走,温柔清浅的笑容无懈可击。然,在他这般“深情款款”地注视下,我忽觉心下飕过一阵小冷风,寒毛如雨后春笋般直立起来。

***

不多时,听帘外小厮道:“胡公子到了。”

一位玄袍男子挑帘而入,只见他玉冠束发,举手投足皆是倜傥逍遥之姿。进来后,他闲闲地对希音拱了拱手,道:“方才有些生意上的事耽搁了,让圣僧久等,抱歉抱歉。”语毕,视线滑到我身上,清朗的面上浮起几分意味深长地笑。

“你我不必客气,胡兄请坐。”

胡元生一撩衣摆坐于我身侧,与希音面对面。

“许久未见,圣僧兄近来可好?”胡元生笑道,余光自我面上扫过,又道:“想必是不错的。我当你伤心欲绝,一时想不开才跑去出家为僧,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伤心欲绝?我斜眼瞥了瞥希音,心中燃起一团八卦的火焰。

希音风轻云淡地笑道:“不管初衷如何,伤心欲绝寻求解脱也好,处心积虑另有打算也好,总算是求仁得仁,这便足够了。你说是吗?”

胡元生的目光在我与希音之间打了几个转,缓缓地点了点头。半晌,低垂了眼眸,神色忽然暗淡下来,连唇畔的笑意都带上了几分苦涩的意味。

希音看着他,道:“胡兄,你对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小梅也不是外人,有事便直说吧。”

胡元生叹息一声,道:“看来什么都不瞒不过你。此番我请你来兰陵,其实是为了我家表妹绯雪。”

我与希音如有灵犀般的对视一眼,他问:“听闻令妹得了阴阳脸,竟然真有此事?”

胡元生艰难道:“不错。自从马员外暴毙而亡之后,她便背上了丧门星的骂名,处处遭人诟病。我实不忍心她一个弱女子独自承受这些,便将她接入府里。前不久,她的右脸颊无辜生出一块黑褐色的斑块,请了多少大夫都无济于事,这几天日日昏睡,怎么唤都唤不醒。都说她是偷人遭了天谴,变作阴阳脸,可我知道不是……”他毫不掩饰怜痛之色,深沉的目光移至别处,声音轻若烟云:“绯雪……”

希音了然颔首,闻声宽慰他道:“胡兄不必担心,待我先查看令妹的令妹的病情,究竟真是有神鬼天谴还是有人装神弄鬼,便水落石出了。”

闻言,胡元生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救民稻草,感激道:“那边有劳圣僧了。以后若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圣僧尽管开口,我愿效犬马之劳以报圣僧大恩大德!”

“胡兄不必客气,从前你于我有大恩德,这趟算是我还你人情。”

话音将将落下,帘外响起戏班老板的声音:“客官,苏君公子到了。”

我恍然抬头,楼下戏台上已空无一人,看客三三两两地离场,曲终人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故事开始了~~

求留言啊小妖精们~~(>_<)~~

☆、第二十四章

夜风习习若带三分凉意,温柔地拂面而来。古运河沿岸灯影绰绰,衣香鬓影,一团欢喜热闹之景。河上画舫往来,笙歌一片。

这条街名叫篦箕巷,为以卖各式各样的梳篦闻名,是兰陵城最为繁华的地方,胡府就在篦箕巷的尽头。溶溶月光洒在青石板小道上,晕开和柔的光泽。

这般小舟流水、烟桥画柳的江南风光,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有种无法言喻的熟悉之感,好像我从前到过这里,甚至曾在这里生活。我勉力想了想,却是什么头绪都没有,只得作罢。

胡元生果然不愧是江南首富,胡府朱门黛瓦、庭院深深,比桑府少了几分清丽,多了几分奢华。气象甚是恢弘,我以为便是皇宫也不过如此了。府中九曲亭台,画栋雕栏,移步换景。

我叹为观止,不由问道:“胡公子,贵府如此之大岔路如此之多,你能记住每一处院落吗?难道平日里不会迷路?”

胡元生笑道:“幼时家中人多,那时候绯雪也住在这儿,我与她在府里玩耍时常常找不到北。长大后家中冷清了不少,反倒不容易迷路了。”他转过头,笑容有些凄切苦涩。

话音落下,回廊中转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妇,面容姣好,美目中流转出几分倨傲地神色,不急不慢地将我与希音打量了几圈。旋即绽出一个明艳的笑,款步走到胡元生面前,状似亲昵道:“元生,你回来了,这两位是?”

四周花影溶溶,皎洁的明月挂在屋檐上,仿佛伸手可触。

胡元生的身子有瞬间的僵硬,不动声色地朝后缩了缩,一手虚虚揽过她的腰,微笑道:“冰冰,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此番来兰陵游历,我便邀请他们来府里暂住。”复对我和希音道:“这位是内子,杜冰冰。”

胡夫人道:“原来是两位好友,两位不必拘束,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便是,有何需求尽管吩咐下人。”

希音淡淡道:“胡夫人客气。”

胡元生将她放开,道:“我带他们去厢房安顿,你先回房歇息吧。”语毕,便带领我与希音扬长而去。杜冰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还分明还保持方才的姿势没有挪动。

临走时,我不经意间瞧见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水葱般的手指紧紧绞着丝帕,俏脸一片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