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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快醒醒/只怪圣僧太妖孽(50)

其中一人道:“我等奉皇上之命,取玉小梅性命。在你受死之前,先交出玉梅簪和名册!”

我揩拭着被雨水模糊的眼睛,笑道:“没想到我的面子还挺大,竟能劳驾皇上费神。不过给你也是死,不给你也是死,怎么看都是一笔赔本买卖,委实划不来。”

那人眸光一变,剑尖再逼近三分。

却在此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暴喝:“放开梅儿!”下一刻,两道身影如劲风一般急扫而来。我已然疼得浑身打颤,勉力睁开眼定睛一看,原来是裴览与于彬。

蒙面人显然对裴览有所顾忌,不敢轻易下狠招,只是口中喊道:“我等有圣旨在身,请太子殿下不要与小人为难!”

裴览怒吼道:“废话少说,不想死就快给我滚!”

于彬道:“殿下,您带娘娘走,这里交给我!”

刀光剑影裹挟这狂风暴雨,横扫千军。

浑身的痛楚愈发强烈,每吸一口气都要花去极大的力气。我无力地瘫在地上,不再看眼前的刀光剑影、电闪雷鸣。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些许暖意将我轻轻包围,一只手抚上我额头,极尽轻柔地来回摩挲。我迷蒙地睁开眼,不期然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之中。那眼眸深亮灼灼,灵气逼人,若有星斗溶于其间。

他的笑意暖若三月春风,问:“小妹妹,你还好吗?”

“你是谁?”我痴痴地抬起手,试着触碰他如云漏月般的眉眼,想要将他看得更真切些。然,这厢我将将伸出手,便被人紧紧捉住。

“梅儿,梅儿!”有人急切地呼唤我。

视线渐渐清晰,原来眼前的是裴览,不是那个梦中人。我颓然地闭上双眼,任由感官在雨水的冲刷中渐渐地淡去。

记忆终于在这一刻幡然苏醒。

☆、第四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内什么……作者失恋了,求虎摸可以么TT

我叫玉小梅,本是兰陵玉家庄人。十岁那年父母双双暴毙,我一路辗转流离来到京城,为花姑收留,进入歌舞坊学艺。

我十五岁入行,花名小梅,十六岁时凭一曲《花弄影》名动京城,一度受到京城各路公子哥们的热烈追捧。高至皇族贵胄,低至贩夫走卒,人人皆对我的歌艺交口称赞。

我每日只弹一曲,若是没赶上时候,便是花费万金也休想见我一面。其实,并非我的歌艺有多么出众,只不过是花姑善于包装炒作罢了。

男人都有征服欲,越是求之不得,便越是想方设法要的得到。于是我的身价被越捧越高,名声越来越响,直至最后惊动了当今太子殿下亲自前来听曲,也就是裴览。

说到底,其实我与一般歌妓并没有本质区别。说好听了是烟花女子,说难听了便是失足妇女。我唯一比她们幸运的是,我遇见了裴览,但这也恰恰是所有不幸的开始。

之后,便大抵与话本上的故事相差无几。如我这般低贱卑微的歌妓自然为皇家所不容,新婚第二日,我便被扣以莫须有的罪名,当庭重杖一百。而裴览则抱着那位据说被我“以巫蛊之术谋害未遂”的太子妃,站在一旁欣赏我的狼狈。

再后来,我伤势未愈便被遣去青城山为太子妃求符水。谁知刚到青城山,不知何处杀出一群黑衣人,他们口口声声逼我交出玉梅簪和“名册”。我强忍伤口的剧痛,一路跌打滚爬逃到青城山顶,但终究是气力殆尽,失足跌了下去。

我冷眼回顾从前,风轻云淡得仿佛在看旁人的故事,我不知离开京城时我是何种心境,大抵是心如死灰了。他口口声声请求我原谅他,再三保证会用余生好好补偿我,可这种近乎于背叛离弃的伤害,又岂是随意不能弥补的呢?

我想,若换做如今的我,绝对不会那么包子,任人欺负、任人搓圆捏扁。或许当时的我太爱裴览,爱得小心翼翼,爱得委曲求全,生怕稍有行差踏错便会失去他。

我记得我爱他,然,我再也记不得那种爱他的感觉。

尽管我已想起从前,但我却隐隐感到或许这并不是全部记忆,不少空白和谜团依然无法解释。

比如,我离家之后是如何到京城的。我十岁进入歌舞坊,十五岁见客唱曲,为何这中间五年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比如,梦中那个将我从雪地中救起的神秘男子,究竟是谁?是希音还是裴览,抑或者是其他人?

比如,为何有人频频向我索取名册?那名册是何物,在何处,又记何人之名?

犹记得在锦城桑府,蛊师千夜曾对我说,我所中之蛊为燕国生情蛊。此蛊本是无人能解,却不知为何我体内的母蛊消失不见了。然而,就算母蛊已除,我也将会永远忘记心中的真爱之人。如此说来,那些空白点会不会与生情蛊有关呢?

***

夏雷阵阵,惊破一泓静水。风摇碧落,绿树婆娑,淅沥沥的雨珠仿若断了线的珍珠,自屋檐上滚滚而落。江南的梅雨季已经过去了,可地处北方的京城却阴雨连连,空气中湿润润的,带着几分透骨的寒意,仿若初秋。

我倚着窗棂发呆,自从那日在兰陵遇袭,我整整昏迷了十多日,醒来后便发觉自己已身处禁宫。宫门一如深似海,再一眨眼,便又是十多日过去了。却也就是在这短短一月之中,许国乾坤颠倒,江山易主,经历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动乱。

先帝因患重病,突然驾崩,诸王蠢蠢欲动。原先先帝的五弟赵王联合六皇子起兵作乱,欲颠覆裴览太子之位。

这位六皇子乃是杜贵妃所生,先帝在位时,朝堂分作两派,一派太子党,以丞相柳文昊为首,一派六皇子党,背后是杜氏家族。先帝显然更看重裴览,他在临死之前削去杜家兵权,杜家心有不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乘此机会一举夺下帝位。

幸亏柳丞相与大司马大将军李远及时出兵镇压,率御林军十万将杜氏一举歼灭。赵王战死,六皇子于黄河畔刎颈自尽。裴览遂登基称帝,改元康平,意指四方无虞,百姓安定。柳家拥立有功,太子妃柳佳音被册为皇后,母仪天下。

可有一点我却怎么也想不通,先帝临终之前,究竟为何要派人取我性命?

安安不知何时走上来,将窗户关上,忧道:“娘娘,这段时日您的身子一直不大爽利,韩太医叮嘱过,千万不能吹风受凉。”

我转身坐下,道:“安安,以后别喊我娘娘。”

从前我是太子侧妃,她喊我娘娘无可厚非。可如今裴览已登大宝,我既未受封又无头衔,受不起这称呼。

安安咬了咬唇,眼眶泛红,“娘娘,您别这么说,皇上不是不想册封您,他只是……”

“他只是忌于柳皇后,我知道的。”我无所谓地笑道:“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吗?他若是真为我好,就该放我出去。”

裴览将我软禁在这玉芙殿中,并命于彬带人日夜守卫,不让任何人靠近。那柳皇后曾几次三番想要硬闯,却每每被于彬毫不留情地拦在殿外。

在这场换位风波中,几乎所有王爷皇子都或多或少地表露了自己的立场,唯独那人始终没有动静。自打进宫以来,我便在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我时常想,那日我被裴览带走后,希音有没有四处找我?他找不到我,会不会像我找不到他那般心急如焚?此时此刻他在哪里,又做了些什么?若他得知我被软禁在宫里,会不会不顾一切来带我出去呢?

午饭过后,我倚在凤榻上假寐,脑子里纷乱如云。近来阴雨连绵,背上的棍伤似是隐隐作痛,加之葵水上身,整个人便愈发的慵懒了。

这厢我将将有些迷糊,忽闻“哐嘡”一声,殿门被人猛地推开。一阵劲风裹挟着冰凉的雨丝卷入殿中,我不由得朝绒毯里缩了缩,心道安安这姑娘怎的这么莽撞,难道不知道我有起床气吗?

急促的脚步声赫然停在我跟前,我正要睁开眼对她进行深入教育。一瞬间,手腕骤然紧痛,仿若被什么东西紧紧钳住。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拉力将我从凤榻上生生了扯下来。我猝不及防地跌在地上,小腿磕在博山金鼎上,疼得龇牙咧嘴直抽冷气。

头顶上,有人喝道:“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驾到竟敢不下跪迎驾!”

一个娇媚的声音冷笑道:“啧,一百廷杖没要你的命,两次派出的东厂暗卫也没能要你的命,真是不知该说你命大,还是说你命贱。”

一双朝凤宫履和明黄的金绣鸾凤宫袍赫然映入眼前,熠熠生辉,极尽华贵。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哪尊菩萨了。我抬起头,果不其然,这位曾经将我坑得万分苦逼的皇后正俏生生地立在跟前,居高临下地欣赏我的丑态。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我立即调整面部表情,端出淡定无比的微笑,强忍疼痛站起身子,道:“皇后娘娘,一别多日,别来无恙?您今日怎么有雅兴来玉芙殿?该不会……是来找皇上的吧?”

皇后身子一滞,不可一世的笑容登时凝固在唇畔,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我说:“哎哟,真不巧啊,皇上刚走没多久,不若皇后娘娘晚上再来吧。要不然,您有什么话要对皇上说,我也可以代为转达。”

她嗤笑:“哼,一个下作的歌妓,也敢在本宫面前自称‘我’。听闻你从青城山跌落跌得丧失了记忆,今日看来你非但跌坏了脑子,还把胆子给跌肥了。从前你不是最爱扮可怜扮柔弱吗,怎么现在原形毕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