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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快醒醒/只怪圣僧太妖孽(63)

夜色越发浓重,不少人已经意兴阑珊,跌跌撞撞地回了营帐,还有一些人索性抱着酒坛睡倒在篝火边。明艳的火焰渐渐熄灭,深沉的黑暗悄无声息地笼罩着整个营地。偶有一两句不甚清楚的叫嚷声,间或打破幽深的寂静。

酒饱饭足,我将希音扶回主帐,由衷叹道:“圣僧啊圣僧,你究竟能喝下多少酒?”

他揽着我的肩头,挑眉似笑非笑地望了望我,坦言道:“若是光明正大地喝,我大约只能喝下一坛。”

我便奇了:“难道你方才不是光明正大地喝吗?”

他从襟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悠然道:“我早先服过解酒药,方才自然能想喝多少便喝多少。莫说以一挑十,便是以一挑百都不是问题。”

原来如此……

我略带鄙视地瞟他一眼,道:“我说你怎么酒中豪杰千杯不醉似的……既然是庆功,就要敞开胸怀喝得尽兴而归。你偷偷先服下解酒药再与将士们拼酒还有什么意思?你这是旁门左道,胜之不武啊不武!”

希音摇头,振振有词道:“今夜有客到访,我不能醉。但若我不喝,必将扫了众将士们的兴。我预先服下解酒药,既能与他们喝得尽兴,又不至于怠慢访客。如此两不相误,有何不可?”

我略作思忖,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遂问道:“谁要来访?”

他没有回答我,却是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有客自远方来,岂能不相迎?”

子夜,香炉内燃着气味清芬的药香,青烟袅袅飘散在空中。

希音坐于案边审阅军情,我则和衣在榻上摆平,手边是一套武经七书。行军在外,话本就不要想了,能看的书册只有这些。本着学点兵法好傍身的想法,我百无聊赖地翻阅着《六韬》,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这场战争的战况。

燕军主力受损,如今只余下八万不到兵力驻扎在温宿,短期内应当不会与许军正面对抗。拓跋珊深藏于幕后,一直未曾露面。就算希音公告天下休妻废妃,她也不曾出面辩解或是诘难,如同人间蒸发一般,甚至整个燕国王室都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回应。

我摸了摸下巴,这个狡猾而变态的女人啊,下一次又会想出什么花招来对付蜀军呢?

这厢正当我想得出神,耳畔响起一阵脚步声,抬头望见希音侧身坐于榻边。他的唇畔抿起一丝笑意,道:“怎么还不睡?”

我翻了个身,舒服地趴在他腿上,道:“不是说今夜有客到访吗?我好奇,我想见。”

他轻抚我的头发,道:“这位客人,你未必想见到他。”

我思量一瞬,认真道:“现在只有拓跋珊是我不想见的。”

“那么,裴览呢?”

我心下一刺,倏然抬头,“……裴览?”

希音点头:“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正是裴览。前几日我收到他的密信,信中说他将于今夜丑时来嘉峪关与我会面。”

我难以置信道:“但、但他不是身中蛊毒连早朝都上不了吗,怎么会千里迢迢从京城跑到西北?”

如今京城全面戒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裴览瞒过柳丞相和满朝文武来此见希音,难不成……我问:“他是来向你求医的吗?”

希音摇头,“不是的,生情蛊之毒,只有燕国王室成员才懂得如何解。这一点,裴览自己也很清楚。况且,依拓跋珊所言,裴览体内的子蛊已然化作剧毒游走全身,想要刮骨剔蛊也不可能了。”

我垂眸缄默不语。若再不击败燕军取得解药,只怕裴览时日无多。

照拓跋珊的意思,我身受廷杖等同于将附骨之蛊强行取出,而体内余毒仍未解除,理应不能恢复记忆的。可自从离宫以来,我却已然陆陆续续地想起了从前大部分的事。

真真是蹊跷得很。

“那是为什么?”

希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我的耳垂,目光变得深沉。

良久,说:“恐怕……京城要变天了。”

丑时,一辆马车停在军营外,几乎被夜色所淹没。不多久,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被随从搀扶着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

裴览脚步虚浮,即便在隐在浓重的夜色中,也不难看出他的面色惨白如纸。他时不时地掩口轻咳,眉宇间似乎压抑着隐忍之色。

希音挑帘而出,快步向他走去,二人交谈一番。裴览轻拧了眉间,面色甚是凝重,希音扬唇轻笑,转身领他向主帐走去。裴览身形一顿,忽的回头向这边望了一眼,眸光清浅若流水。

我呼吸一窒,忙不迭放下帐帘隐身其后,不教他发现我。半晌之后,当我再向外看时,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方才那匆匆一瞥,我分明望见他动了动唇,瞧他的口型,仿佛是轻唤了声……梅儿。

我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坐坐躺躺一会儿爬起来踱步。脑中反复回想在宫里的那段时日,我究竟接触过什么可能是解药的东西。奈何想了半天,终究是毫无头绪,遂只得作罢。

希音与裴览密谈整夜,直至破晓时分才回帐歇息。

我睁着惺忪地睡眼将他望了一眼,他面有疲色,利索地宽衣解带躺在我身旁。我替他盖上绒毯,忽觉腰上一紧,身子被他搂进怀中。

我埋首在他的胸前,闷声问:“裴览走了?”

希音极轻地嗯了一声,闭目道:“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人明明已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却还不知足,非要将那一人也拉下来,自己登临九龙宝殿方才罢休。”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我的脊背,湿热的气息有意无意地喷洒在额间。

我一惊,蓦然清醒了。“你的意思是,京中有人要谋反吗?”我复仔细品了品他的话语,问:“莫不是……柳丞相?”

希音不置可否,显然默认了我的猜测。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已然蒙上了几分睡意,“裴览如今的处境很是危险,进退维谷腹背受敌。他此行专程来向我求救,你说我当救不当救?”

我不动声色地抬眸觑了觑他,他闭着眼睛,面色沉静如水,不见丝毫波澜。我思量许久,斟酌道:“当救。”

他忽然笑了,叹道:“小梅说当救,那便救吧。”

我顿觉哭笑不得,戳了戳他微微扎人的下巴,嗔道:“喂喂,这是开玩笑的事吗?”

希音捉住我不安分的手贴在胸前,蓦然睁开眼睛,眸中清辉一片。薄唇轻扬,笑意再深三分,他风轻云淡地说:“柳丞相扶裴览登基,有拥立之功。起初他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大肆敛财,裴览皆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曾深究。如今裴览病重,他趁机发难,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裴览无子嗣。此番燕国忽然兴兵南下,许国朝中必然有他们的内应。”

我忽然想起拓跋珊那日对希音说的话——若要单纯地选择盟友,你非上选。这本就是利益交换,你能给我的,旁人未必不能。

原来她所指的“旁人”,竟是柳丞相。

“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老狐狸太过心急,所以才会露出端倪教裴览觉察。老狐狸确有经国之才,可皇位必须由裴家子孙来坐,裴家的江山,绝不容外人染指。”

我说:“所以说,你早就看出柳丞相有不臣之心了吗?”

希音故作谦虚道:“略看出,略看出……”

这个妖僧!

我挣开他的手,奋力挠了挠他的胸膛,不料再次被他捉住,我再挣开他再捉住……如此循环往复坚持不懈地斗争了许久,他忽的一个挺身将我压在身下,眸光灼亮迫人,似有一团幽暗的火焰在燃烧跳跃。

我愣愣地看着他,彼此的鼻尖轻轻厮磨触碰,呼吸相闻。衣襟被他扯得颇有些宽松,白皙如玉的胸膛若隐若现,似在诱惑我向他投降。

他按住我的肩头,哑声说:“小梅,有件事我想做很久了……”

“什、什么事?”

倘若不是滚床单,还能是别的什么吗……

“明知故问。”

我说:“这是军、军营,王爷好歹注意一下影响吧……”

“看得见吃不着,王爷也不忍不了了。”

希音轻笑,在我的额上印下一个吻,又辗转至眼睛、鼻尖、脸颊……他的吻温柔如水,小心翼翼地一路而下,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掠过。

他的唇流连在我双唇上,没有霸道地进攻,只是极尽轻柔地厮磨缠绵,耐心地引导着生涩的我。他轻轻闭着双眼,清俊的脸上竟升起一抹嫣红。

我羞得面红耳赤,不自在地扭动身体,下意识地躲避他的亲吻。希音忽然停下动作,轻声问我:“小梅,你……可愿意?”

愿意吗……好像是愿意的。但此时此刻,我不能直接说愿意,如此显得我太奔放太不矜持。我也不能说不愿,那不就是口是心非了吗?

希音仿佛一眼看破我的心思,不待我做出回应,那修长的手指便由肩而下,灵活地探入我的衣襟内,娴熟地抚摸起我的身体。我的耳根子一热,刚想推开他,他的唇却不由分说地堵过来,舌尖寸寸深入,似是在探索我口腔内的每一处秘密。

与先前不同,这次的吻来得霸道而热烈,不容许我有半分反抗。渐渐地,我的身子酥软在他的怀里,浑身的力气象是尽数被抽去,只得任由他摆布。温热的肌肤紧紧贴住我,鼻腔里满是他独特清醇的男子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