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特工皇妃(111)

想到这里,海遥接过少阳向鸿烈殿走去。只是,海遥没有想到,那里,刘邦正在进行另外一场让她意想不到的滴血认亲。

刘邦、张良、樊哙、周勃君臣四人神情紧张地盯着案几上的羊脂玉碗。

他们身后,一个端庄清丽的妇人面色沉静地盯着刘邦的侧影,双眸之中神色复杂。

羊脂玉碗中,慢慢沉入碗底的两滴血越来越近。

君臣四人紧张得连呼吸似乎都停了,屏声静气地盯着碗中两滴血粘连在一起,慢慢融合……

看到碗里凝聚成一滴的鲜血,刘邦轻轻吁出口气,转身凝望着那个妇人,“阿雉,为什么要一个人含辛茹苦独自抚养孩儿?这些年来,朕虽然四方征战居无定所,可并不难寻找。”

吕雉笑容温和,“肥儿性情温和,待人宽厚,从小到大从不惹事,他并不难带。只是,生逢乱世,他跟着妾受苦了。如今皇上已取得天下,妾不敢再隐瞒肥儿的身世,身为皇嗣,他理应为皇上分忧解难。”

岁月虽然在吕雉脸上刻下了浓重的痕迹,可刘邦心中对这个女人充满愧疚,脑海里浮现的也是当年新婚时她的音容笑貌,因而在一问一答间,语调出奇的温和。

听夫妻俩细述别后衷肠,张良和周勃、樊哙对视一眼后退出大殿。

刘邦却叫回他们三人,“刚才的滴血认亲你们亲眼见证,肥儿确实是朕的亲生孩儿。张良,你传朕口谕,择日举行归宗大典,昭告天下肥儿的长子身份。”

对于吕雉的归来,张良反应平淡,“臣遵旨。”

樊哙和周勃却心情沉重。跨出鸿烈殿,樊哙满心懊恼,十分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害苦了海遥,越想心里越难受,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你这个王八蛋,害人害己……”

周勃和樊哙心情一样,也正在心里狠狠地咒骂自己,一抬眼却见海遥抱着少阳疾步走来,“樊哙,夫人来了。”

樊哙下意识地想去阻拦,不愿意让海遥见到刘邦与吕雉在一起的场面,“海遥,皇上正忙政务,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海遥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即刻为少阳确定名分,“有什么政事能比皇子认祖归宗重要。樊哙,别再拦着了,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做这件事。”

海遥性情刚烈,樊哙很不放心,只得尾随跟去。周勃想了想,也转身返回。只有张良犹豫一瞬后头也不回径自出宫离去。

海遥大力推开殿门,拥着吕雉欷歔不已的刘邦霍然抬头,满脸震怒,“为何不通传……”与海遥目光相触的刹那,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愣住了。刘邦未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

海遥的视线慢慢落到吕雉身上,心骤然一缩,这个裙裳半旧却气质脱俗的妇人与刘邦是什么关系?

刘邦悄然放开揽在吕雉腰间的手,双眼之中有丝错乱闪过。

海遥强迫自己不去猜测那个妇人的身份,举起少阳缠着绷带的小手,盯着刘邦,问道:“我们母子是以什么身份留在朝云宫的?”

刘邦大步向前,小心翼翼把少阳的小手托在自己的掌心,眼神冰冷地问:“是谁?”

“戚夫人。”

“是她!”

海遥觉察到刘邦的语调缓了一缓,在心里自嘲一笑,轻柔地把少阳的手拿下来,“刘邦,我只想问你,我们母子以什么身份留下来?”

刘邦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案几上的羊脂玉碗,回避重点,回答:“你是朕的女人。”

海遥关心的并不是自己,因而她并不满意刘邦的答案,“少阳呢?”

刘邦走回案几后,默默地盯着海遥母子,并不做声。

海遥终于注意到那个羊脂玉碗,在看到碗里那滴血后,她满心震惊地看了一眼那个漠然而立的妇人,不自觉间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她是吕雉?这碗里的血是你和她的孩儿的?”

刘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海遥心里猛地抽搐几下,“你说……你说你从末……”

周勃和樊哙还在,刘邦飞快地颌首,“是的。”

他对她说,他和吕雉只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原来,又是一个谎言!海遥凄凉一笑,“要么放我出宫,我和少阳将永不踏足汉室疆域。要么确立少阳的皇子身份,不再受到不相干的人的伤害。”

刘邦选择沉默。少阳虽不再是皇长子,可皇嗣一事不能马虎,没有滴血认亲前,他无法给海遥答案。

海遥的耐性已消失殆尽,转身走到殿门,把少阳交给候在殿外的奶娘,交代奶娘抱着少阳先回朝云宫。再次返回大殿,冷肃的脸上全是震怒,站在大殿中央,她直直地盯着刘邦,“自从跟了你,从沛郡到吴中,从吴中到雍丘,过蓝田,战咸阳,一路走来,无论是将士的整体作战力,还是特种兵的前锋作用,以及车弩、兵刃的改良,若说全是我的功劳,对周勃和樊哙不公平,可若没有我制定训练科目,你能节节胜利,与依据关中有利地形和势力庞大的项家军抗衡?若没有我及时为汉军传递情报,及时找出项家军军事上的弱点,汉军能组建骑兵开辟两条战线,并最终取得胜利?”

面对海遥的质问,刘邦无话可说。

吕雉为人聪慧,从海遥和刘邦的对话中听出端倪,怜悯地看了海遥一眼,然后含笑退出大殿。

周勃却听得冷汗淋漓,海遥的这番话戳中了刘邦的痛处,作用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非但不能为少阳争取到该有的地位,还很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果不其然,震怒的刘邦重重地拍向案几,奏章旁的玉质镇纸应声而碎,玉屑扎进手里,他举起满是鲜血的手指着海遥,“好个狂妄自大的妇人,难道说没有你朕就得不到这天下?”

海遥鄙夷地轻笑一声,正要再度开口,樊哙双膝直直地跪下,以头抵地行一大礼,抬头时额中青紫一片,“皇上,夫人没有恶意,只是不想让皇子再次受伤。”

周勃跪在樊哙身边,“汉军的前锋确实全是特种兵,这几万人不仅行动迅猛,韧性和爆发力也出类拔萃。臣自从有了他们,犹如猛虎添翼。皇上有所不知,军中将士不比朝中大臣,他们一旦认定某一个人或是某一件事,就会永不回头。夫人虽说是一介女流,可对他们来说却如同恩师,听说夫人回来,他们一再苦求臣转告夫人,要她抽时间回军中,再度指点他们。”

这话半真半假,还掺杂着威胁的成分。刘邦定定地盯着周勃,不相信这番话竟然出自他信任的爱将之口。周勃只是面色沉静地盯着身前三尺之处,不与刘邦的视线相触。刘邦紧紧地握着双拳,沾在手掌上的玉屑扎进肉里,疼痛惊醒了因震怒而不太清晰的头脑。他沉痛的目光游离在跪在殿中央的两名爱将身上,咬着牙,一字字问:“那么,你们两个都认为朕应该接受这个孩子,让他归入刘姓宗室,成为我汉室皇子的一员?”

周勃重重地磕头,“臣认为,皇上确应如此。”

樊哙目光里全是敬佩,感激地看了一眼周勃,也重重地叩首,“臣同周将军意见一致,也认为皇上应该让皇子认祖归宗。”

刘邦冷冷地盯着海遥,心里对她的怜惜、愧疚在这一刹那通通消失,他恨极了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她锋芒毕露的聪慧、新奇脱俗的言谈……以前他对她感到着迷的地方,现在他都恨,为什么不能做个普通的妇人,就像吕雉一样。

海遥脸色平静地凝望着刘邦,她知道,此时此刻他对她只有恨意,回想起以往的种种,心里一片悲凉,“刘季,你应该了解我。我对权势、地位并不感兴趣。可是,作为母亲,我既然生下了这个孩子,我就应该保护他的安全。”

再次从她口中听到“刘季”,却是为了孩子,在这一刻他明白了她所说的话,的的确确,她和他在一起只会相互伤害。他淡淡地从她身上收回目光,起身绕过案几走向殿门。

周勃、樊哙齐齐开口:“皇上!”

刘邦并不回头,身体僵直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声音寒意嗖嗖,“皇嗣兹事体大,容朕考虑几日。周勃、樊哙,今日的事朕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否则,不要怪朕无情。”

樊哙心里一激灵。

周勃先是重重叩首,“臣遵命。”然后起身走到海遥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常山、花庆峰、吕贲他们很想见夫人一面,夫人能否抽出时间?”

常山、花庆峰、吕贲都是楚汉战争中的英雄,在汉军中影响很大。正往殿门外走的刘邦听到周勃提到这三个人,霍然回头,丝毫不掩饰双眼里的熊熊怒火,盯着海遥,“难道你一定要看着朕最看重的大将军人头落地才满意?区区几日都等不了,他果真是我刘邦的孩子吗?”

海遥迅速抬起右臂,阻止住想继续为她辩解的樊哙,“我给你十天时间。若十天后你仍然无法接受少阳,请放我们母子离开栎阳。”

刘邦漠然地点头,冷冷收回视线,大步离开鸿烈殿。步子越走越快,以至于宫人们根本无法跟上他。这个女人在失势的时候就敢伙同大汉的上将军威胁他,若有朝一日立她为皇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他庆幸自己还没有做出决定。

鸿烈殿里的海遥满心疲惫,她从来没有想到与刘邦会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