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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皇妃(113)

海遥迅速转身,却见韩信缓步而来,这让她有些意外,“是你?”

“是我!”韩信一直盯在海遥的右臂上,“伤得怎么样?”

“没有大碍。”

韩信的目光从她的胳膊上移到脸上,默默地凝望着她的眼睛,“你我之间无须绕圈子。海遥,为什么不出宫?出宫才是你们母子唯一的生路。不要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些鬼话,我不相信。”

“少阳终究是他的孩子,我不能剥夺孩子尊荣的身份。”

“少阳过的是尊荣无限的皇子生活吗?他连从天而降的刘肥都不如。海遥,说实话。”

想到少阳接连受伤,海遥胸中酸涩不已,“艰辛只是暂时的。韩信,外臣不得擅进内宫,你赶紧离开吧!”

韩信眼中跳出两簇小火苗,“你在担心我!”

虽是问话,韩信却说得很肯定。海遥心中一跳,急忙撇清,“不是。我担心被人撞见发生误会,我和他之间近期有些误会。”

韩信脸色突变,只觉得心里刀绞一般的痛,在刚才那一刻,他明明感受到了她的担忧,她却故意扭曲自己的意思。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见他一步一步逼向自己,海遥边后退边苦苦哀求:“韩信,我们母子在宫里的地位你已经亲眼目睹,难道你希望我们更惨一些?不要再逼我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韩信步子微顿,“你是说不会跟我走。”

急切间,海遥没有多想,直接点头。

韩信眼神晦暗起来,怔怔地盯着海遥,心里一片悲凉,“我明白了,你只是不想跟着我走。海遥,为什么?你愿意接受樊哙夫妇,甚至是周勃的帮助,却不肯接受我的。我哪里比不上他们?”

海遥满心愁苦,在韩信的逼问下已濒临崩溃。她很想告诉他实话,但实话很伤人。她对项羽说过无数绝情狠毒的大实话,现在后悔万分,却没有补救之法。她不想再用同样的方法伤害韩信。

可是,韩信却不愿轻易放弃这一次当面问海遥想法的机会,连连追问:“为什么?”

海遥再也无法坚持恸哭起来,泪眼凝视着韩信,“樊哙和周勃只是把我当做妹子,而你永远不可能真心把我当成妹子。韩信,这一世我已经选择了刘邦,下一世也在乌江边许诺给了项羽。如果我真有第三世,我只想无拘无束地活着,不想再有任何羁绊。所以,我不能对你有所亏欠,我也不能因为我和少阳让真心追随你的兄弟们受到诛族之祸。”

韩信面色煞白,犹如置身在最阴寒的冰天雪地里,身子轻轻战栗起来。海遥明白他对她的心思。她知道,他所说的和他们在一起,只是想保护他们母子不受人欺凌的话都是言不由衷的。她不想欠他,所以,不接受他的帮忙。

海遥热泪滚滚,“韩信,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韩信步子虚浮慢慢转过身,“值不值得我心里清楚。海遥,我最后悔的是,离开颜集虞府后轻易放你离去。”

海遥满脸是泪,却苦笑起来,边笑边喃喃道:“何止是你。我也十分后悔冲动之下离去,若不离开,我不会遇上他,若没有遇上他,我何来今日之苦。”

韩信惨笑着回头一瞥,“皇上刚才已昭告百官,为少阳取名盈,承认他的皇子身份。自古以来皇室均是立嫡立长,刘肥已是长子,吕雉却非皇后。海遥,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不……”

韩信不给海遥说话的机会,虽然说得艰难,但意思表达得相当清楚,“我尽量……尽量跟樊哙、周勃他们一样,会把你当做姐妹。”

“可是……”

韩信艰难地转过身,压下心头巨大的悲伤,大步流星飞快地奔离。

海遥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默默站立许久,她将手指放在唇边,四只鸽子应声落下。海遥掏出炭笔,画了四张特殊的图案,塞进鸽子腿上绑着的竹筒里。

以眼前的现状,已无法对那些女特工们兑现当年的承诺。可是,许诺不践诺,这让她心中感到不安。无论是周勃和樊哙,还是韩信和陈太医,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如果选择留下,她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母凭子贵,她虽然也明白,可心里仍有一丝侥幸,期望刘邦能回心转意。少阳的再次受伤狠狠地打碎了她的幻想,为了皇子的安全,培植自己的势力已刻不容缓,只是,践诺的日期推后,那些女人们愿意吗?

她没有答案。

第二十九章东风恶,欢情薄

乌江边,武陵山腹地的一处幽谷。

一座竹楼的旁边,主人因势利导,引来温泉之水建造一池药汤。名为药池,却闻不到药味,相反,满池飘香。

可就在这香气缭绕中,池中之人不但没觉得是享受,相反,还剑眉紧蹙,薄唇紧抿,满脸不情愿地盯着池边青竹躺椅上昏昏欲睡的老者,“明公,我日日浸泡这药汤,自感伤势已复原,可以出谷了吧?”

老者须眉皓白,但话音却中气十足,“冰天雪地坠入江中,你虽侥幸逃过一死,可寒邪已浸入你的五脏六腑。每日浸泡六个时辰,泡足一年才会复原,现在才七个月,还差五个月,远着呢。”

昏迷了整整三个月,醒来之后,四个月,一百多个日子,思念就像在心里放进了数以万计的虫子。万足挠心,很痛苦,却没有缓解之法。他不能再等下去,他要即刻出谷,要马上找回她,告诉她,不必等到来世,今生他和她就能成为恩爱夫妻。

老者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能洞悉项羽心中的焦虑,可他的语调依然不急不缓,“她若是心中有你,无论是五个月还是五年、五十年,都会等。可若心里没有你,别说五个月,就是五天,五个时辰都不会等。”

池中人面色一变,显然并没有足够的信心,也根本无法确定满心思念的人心里是不是真的有他。他沉默了许久,直到老者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才又开口:“明公,你有过心爱的女子吗?”

似睡非睡的老者“嗯”一声,“你说什么?”

“你可有心爱的女人?”

老者自然知道池中人并不是真的对他的情事感兴趣,他含笑睁开眼睛,看一眼池中人,“老朽今年八十有八。曾经有过两次刻骨铭心的感情。年轻人,你还想问什么?”

池中人抬眼望向群山之上的天空,心里再度想起诀别时场景,心里一阵恍惚,“我投江前,她亲口对我许诺,来生一定做我的女人。”

“来生?你……你是七个月前投江的……”沉吟一会儿,老者目光炯炯地看向池中人,“年轻人,你到底是谁?可否对老朽说实话。”

“我姓项,名籍,字羽。”

老者猛地坐直身子,向前探着腰,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项羽,“你就是威震四方的西楚霸王项羽?”

项羽却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明公,她在我身边时,心里想的一直是另外一个男人。为了离开我,她想过无数个方法,对我说过最绝情的话。可是,就在她终于能够离开我重回他身边的时候,那个男人却亲口告诉她,他身后的每一个将士都是他的手足,而作为妻子的她,只是他的一件衣服,他不能因为衣服而舍了手足。不止如此,他还当场下令,命令弓箭手射杀她。她心如死灰,若不是身边还有孩儿,恐怕会选择绝路。明公,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她许我来生,是不是……”项羽无法再说下去,最担忧的就是,海遥之所以当时会许诺他,是不想让他这一世带着遗憾离开。

老者想了想,敛去眉梢眼角的笑意,问:“传言说,西楚霸王败于女人之手。她是不是这个女人,若是,这个女人跟刘邦是什么关系?”

项羽压下心头惊诧,收回目光望向满脸好奇的老者,“世人传言,西楚霸王败于女人之手?”

老者重重点头,“难道不是?”

项羽仔细想了想后无奈地承认,满心悲凉道:“不错,我确实是败于女人之手。她与我相识在前,可年少的我鬼迷心窍,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人。她离开后遇到刘邦,并爱上了他。后来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却不愿意再回头。没有办法,我只有把她掳来,强留在我身边。可她身在楚营心在汉,利用我对她的爱和纵容,把军中情报源源不断地传给了刘邦。”

“可是,你还是忘不掉她!再世为人后你依然想和她厮守终生,但是,你又担心她心里根本没有你,所谓的来世之约只是戏言,只是不想让你带着遗憾离开。”老者词锋犀利,却道出了项羽心里全部的矛盾。

一阵微风吹来,药池水面涟漪四起。项羽低下头,盯着水波一圈一圈向四周扩散,最后消失不见,许久才轻声道:“不错。”

“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极重感情,又至情至性。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爱了就是爱了,不爱谁也勉强不了。一旦交出自己的心,就会要求对方也如实交出自己的心。”

老者点点头,“至情至性者,人生必然寂寞。寻常人之情爱,必欲春光乍泻,蜂蝶之媚为趣,巫山云雨为乐,甜言蜜语为常。而至情至性之人,情感真实,不矫情,不做作,其情若水,上善而唯美,其性若兰,孤高而独绝。这类人眼里容不得欺骗,无论那个男人说的那番话是否出于真心,她都会伤心欲绝,不再轻易相信。所以,她既然对你许下来生,无论是因为愧疚还是不想让你遗憾,许下诺言的时候都是出自真心。这类人,对待感情向来慎重,许诺必定践诺。”